似是吃准了破獍羽扇对赤文游光的克制之力,释业紫风当下驭动全身之力将羽扇盖向那人,赤文游光身形陡然一缩,只将栖光往上一隔挡,腿脚立时配合,周身疾风裹挟着他优雅的身形,转瞬间便带着他从羽扇之下滑过。
赤文游光刚一站定,也不给释业紫风任何反手的机会,立刻赤着栖光再次劈了上去,这次栖光上的金色鸾鸟似乎浑身灼烧起来,带着剑身上也裹着一层烈焰灼光一般,直接劈了过去。释业紫风巨大羽扇在手,却近身扇动不及,一时竟成了累赘,紧急之中只能在挥动另一手的黑色长戬,隔挡栖光逼命一击。
戬身与带着灼光烈火的栖光相撞,竟像是不能承受它之上的巨大灼力,竟应声崩毁,从正中断成两截。
释业紫风惊惶,身子急速雾化向后退了几丈,手中羽扇再次祭出,却见此时的赤文游光竟未闪躲,直接扑向羽扇,与带着克神之毒的扇面撞个正着,释业紫风被他如此搏命的行为一惊,当下再闪躲已然逃不过,电光石火间,只见赤文游光身形如电直向他而来,手中栖光也一同刺向他,身子直撞上他手中防御的破獍羽扇,扇面上的巨毒立刻将他身上的先天灼气嗜去了一大片,而此时栖光也刺进了释业紫风的腹中,灼光带着浓血直穿业魔的身体。
释业紫风睁大了眼眸,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金色剑身穿过自己的身体,赤文游光还不待他做出反应,眼中金色灼光再次向一旁射出,直向与琉云玦扑斗的三只破獍,那破獍虽不惧神者法力,却也难耐这极致强光,登时间也被直向眼眸射来的灼光迷了眼,当下眼中一阵刺痛,捂着头不断发出尖利的嘶号声,似是十分痛苦。
正在此时,赤文游光一把拉起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琉云玦,提起最后一股神力,一步十里地快速驭风遁逃。
待两人停下时,却不知道已经逃去了多远,只知二人一路急急奔逃,琉云玦也没有回头往后望,直到前面拖着她驭风而飞的赤文游光停下来,琉云玦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心中莫名有些担忧,狐疑地朝他身前走去,却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言笑晏晏的玉质容颜上,那一对璀璨生辉的金眸,此时正淌出一道怵目的血痕,血痕顺着脸颊一直滑向他的脖颈,如一张精美的画上被人狠狠的划上一道凄厉的朱砂!
琉云玦当下完全怔住了,又急又恼,看着他的脸微张着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一时间眼泪竟止不住,如浑圆晶莹的珠玉直往下掉,“你的眼睛……”
琉云玦颤抖地伸出手指,不能自已的轻轻抚上他的脸,向着那仍不断淌出殷红之血的金眸探去,轻轻地触上了他的眼角上的肌肤。
赤文游光似是被她指尖的清凉熨了一下,眼眸竟微微眨了一下,心下叹息一声,料想还瞒不了她,顺着眼角肌肤的触感轻轻握住她的手指,云淡风轻一笑,“我的眼睛方才受伤了,那业魔与破獍好生厉害,我要不出此极招,怕是真逃不过这一劫。阿玦不用太担心,我并不是瞎了,会好的……”
琉云玦止不住心中的疼惜之情,与他认识这么久,却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狼狈,这身边一个个护着她的人,难道都要被自己害死么?
听她嘤嘤痛哭出声,赤文游光心中一惊,当下又是莫名一喜,会因为自己受伤而流泪,证明自己在阿玦心目中,还是有那么几分不同么……
伸出双臂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阿玦莫哭,我这眼伤当真养养便好。”
琉云玦抽泣,“游光,咱们回神界吧,让神尊为你医治眼睛,别管他们笑话不笑话,什么也比不上你的眼睛重要。”
赤文游光将下巴支在她的额上,轻笑说道,“只怕是神尊已经知道此事了,这派下来的人该马上就到,你我只需在此地稍等片刻。”
琉云玦听他这样一说,心中又定下几分,也不在说话,伸手将脸颊上的泪摸去。指尖凝出神力,轻轻地点在他的额心,一股清寒神力渐渐顺着指尖的肌肤传向赤文游光的双眼。
片刻之后,赤文游光握住她的手,脸上笑容依旧和暖,“够了,阿玦。”
琉云玦将手伸回,认真地看向他,轻声问道,“这样会不会好一点?我记得自己从前受伤,夕白就会这样为我止痛。”
赤文游光轻笑一声,依然寻找不到焦距的金眸顺着声音看向她,“已经好多了。”赤文游光顿了下来,面上的笑容收了几分,神情更带上了几分认真,“阿玦,不要为此事愧疚,金乌离魂也并非你一人之过错,这世间远不如你从前所见那般平静,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旁人只是成全。”
琉云玦微微咬牙,“命数,你们都与我说命数,这命数是谁掌控的,敖生么?他是创世之神,他强大,便能掌控别人的命运?”
“敖生也会有自己的命数,阿玦……”赤文游光还欲再说,却见从白霭天际落下一道金光,直往二人而来。赤文游光立刻稍正身形,恢复到从前那般八面玲珑的神君模样。
片刻间,那道金光在两人身前不远处落地,化成三个着素色锦袍的神者,恭恭敬敬地向赤文游光一拜,“光君。”
琉云玦见他们突然从天而降,心中也是一喜,料想赤文游光方才的话确实说对了,神尊果然已经知晓此事!
那三人拜完起身,一见赤文游光眼下血痕皆是一震,其中一方脸面的青年神者马上出列,正色说道,“光君,你的眼伤要先容小神医治,破獍之毒方须再寻解药。”
赤文游光稀松一笑,负手往前一步,“那便有劳中方神者了。”
那中方神者从身上掏出一只玉葫芦,一股泉水一般的液体从玉葫芦中倾倒而出,似有神识一般从空中蜿蜒地向着赤文游眼眸流去,仙泉一触到赤文游光的眼,那怵目的血痕便即刻消失,金色眼眸渐渐地恢复清明。那中方神者见血已止住,手中法诀一变,泉水陡然从玉葫芦中停滞,最后泻出葫口的一段明泉幻成一条水色光带,轻轻地覆在赤文游光的眼上。
中方神者见眼伤的治愈之法初成,收回手中玉葫芦,向前拜道,“光君的眼伤小神已经做了简单处理,但这碧水带暂不可摘,还需休养一段时间方可再用眼。”
中方神者语罢,身后一人也出列向前,对赤文游光拜道,“光君,小神还须追查那业魔的下落,先行告退,稍后将由中方神者护送二位回日晚殿,神尊已经命人去冥界取那破獍之血。”
赤文游光听完,也是向前微微一拜,淡笑开口,“有劳了!”
不多时,两人已经再次回到日晚殿,琉云玦自然的受了乔安小狗腿的一顿饱骂,这回确实祸因她起,看着赤文游光覆着碧水带的眼眸,琉云玦半句口也未曾还,只是咬牙生受了。
从日晚殿返到月阑殿,竟未曾想琉云夕白那厮却不在,也不知是去了何地。琉云玦当下有些怏怏的,其实眼下这种时候,她还颇想见琉云夕白,她此时心中空荡荡的,强烈地无所适从感竟莫名让她觉得,那厮冷面傲眼的模样,说出来的不进油盐的石头话,好像能给她心中填补些踏实的东西,不会让她像如此这般……,难受。
因着琉云夕白的习惯,只要不得他的召唤,任何侍者皆不能入内,偌大的月阑殿里,便越发的冷清,明珠倾泻而下的月白珠光,此时正映照在大殿的各个角落里。琉云玦有些悻悻地坐在大殿的门前,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身前,珠光熹微地描摹着自己身体映下来的轮廓,像是印在一片霜地上。
琉云玦正在走神,却听见一阵轻轻的衣袂摩擦声,抬头却见那一身月白的琉云夕白踏云一般的优雅身形正向大殿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见到这厮,竟让她鼻头猛然一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那种掉泪的冲动,慢慢站起身来,见那厮从自己身前徐徐经过,却连眼眸都没抬一下,半睁的银眸里是一片漠然清冷,神者的傲慢无情,确实让这厮演到了极致。
琉云玦抬步跟了进去,见他立于殿内,身子突然顿了下来,转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平直说道,“琉云玦,我要歇息。”
明显赶人的话,意思说,我要歇了,你赶紧滚蛋。琉云玦却不为所动,直接向前走了几步,静静地看向他,神情中竟带着几分微而不察的委屈,“琉云夕白,和我说会儿话。”
“为何?”那厮终于有了点反应,似是不解,“你刚从凡间回来?”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什么,又平直说道,“那布月之事便由你亲自完成。”
琉云玦面上忍不住一抽,这厮,她难得想在他面前说会话,发发牢骚,这厮,就非得说话这样添堵?
“今日能不能不去?马上就是朔月了,连天狗都不搭理。”神情中带着委屈,话语中也就不免带着几分委屈。
琉云夕白看着她,一向清冷倨傲的银眸里看不出神情,却没有再说什么,衣摆一掀,轻轻地坐在一旁的玉案旁,似是等她说话。
却见过了半晌,那琉云玦仍是没有开口,只是微皱着眉看着他,琉云夕白不耐,冰冷开口,“为何不说?”
琉云玦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的要求,未曾想这厮竟真的坐下来一副等着和他说话的样子,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当时也只是想托着他陪陪自己,却见他神色越发不耐,似乎就要发作,只得抢先开口胡诌,“那就说说……,你为何给我起名琉云玦?”
琉云夕白并未抬眼看她,话音平直地答道,“你的真身是一块玉玦。”
琉云玦扶额,果然是她随便问,他就随便答。她的真身是什么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一块玉,起名叫做玦,这种省事的起名法,她用脚底板想也知道。果然,和这厮正常交流还是有些难度,这样被他理所当然一答,害她接下来竟不知道说什么,停了半晌,却见那厮面色又难看起来,只得硬着头皮又随意问了一句,“那,那为何又要冠上你的姓?”
那厮依旧没看她,却转身负手背向她,继续说道,“玉玦为我所有,又在我殿中化出神体。”顿了一下,似意识到什么,琉云夕白终于转过身来,半睁的倨傲眼眸睥睨着她,声音有些冰冷,“如何,你不喜?”
“自然不是!”见他冷漠的脸上难得面色不善,琉云玦赶紧摇头否认,“只是随口问问。”
两个人都静默了半晌,琉云玦在那厮再次欲发作之前淡淡开口,“你不问我此次下界,探查到的消息。”
琉云夕白的银色眼眸对上她,说道,“已然知晓。”
琉云玦一愣,而后又了然一笑,神尊连赤文游光受伤的事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敖生魔性归世这样的大事,又岂会不知?大概方才便是招人过去商量对策了。
“如此?该如何应对?”其实早已心不在焉,只能顺着话随口借着问下去。刚一问出口,琉云玦马上似想到什么,迭声问道,“那金乌?”
“金乌身劫已度,重入轮回,他日再得神体。”琉云夕白看向她,惯常没有多余情绪的眼眸突然深了几分,“琉云玦,敖生之事,与你无关。”
琉云玦看向他,听到金乌再度轮回修得神体的消息,心中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却又听到他后面的话,苦笑了一下,似有些赌气地说道,“无论有没有关系,这样的事,我以后都不会再管,我一个小小月使,只管好好布月便是。”
琉云夕白看向她,神情有些复杂,“你若不喜,日后布月之事,也可交与他人。”
这一说却把琉云玦愣住了,口张了半天,竟没发出一个字来,最后勉强脱出一个字,“我……”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琉云夕白似是完全失了耐性,径直冷冷说道,“琉云玦,我要歇息。”
琉云玦滞了片刻,看向他倨傲冷情的眼眸,难得的向他拜了一下,退出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