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他几位大长老呢?”几人透过窗棂,偷觑完了宁上长老,其中的褐衫少年插嘴问道。
此时殿内正席六席,除了与宁上长老相邻的右侧坐席还空着之外,其余几席均已有人入座——能与宁上长老同席,不问可知,自是宫中地位仅次于太上长老的金牌大长老无疑。
如此算来,五位大长老已然到了四位。
对于平日里高居云端之上,虚无缥缈,又彰显尊崇的“大长老”这三个字,大伙儿自是耳熟能详,各有一番念想。这儿谁没希冀过,在择徒拜师礼上得蒙大长老青眼,收录于门墙之内?如今大长老们就在眼前,别说褐衫少年,便是其余几人,哪一个不是心头痕痒,恨不能将这几位大长老了解个透彻,好在待会儿上场的时候,给对方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
褐衫少年这一句话问出口,众人目光立时齐刷刷扫向阿麦。
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信息来源,无疑就是面前这个小杂役。
可事实上,大长老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现于人前,自不是人人都能得见。阿麦也不过是藉着羽执事职司之便,硬缠着羽执事将他塞进了仪礼上侍奉的杂役名单,才略见过几位,又怎么可能认得全今日出席的所有五位大长老?
这时乍然被数道目光盯住,阿麦心里也不免有些发虚。好在知道今天是卜哥哥的大日子,来找阿卜之前,阿麦已找相熟的杂役打听过了一番。说来杂役在宫中地位虽低,但平日里调配侍奉,不少杂役反比宫中弟子乃至执事,见到大人物们的机会更多。再加上口口相传的小道消息,杂役们在宫中机密事务之外的能量也是不容小觑。
阿麦就在数道视线的盯视之下,将刚刚才打听来的消息,一条条如数家珍般地抖弄了出来。
“这边,最靠我们这边……”
阿麦指着的是正席最左端,一名神情阴郁的老者。
“……是慕容大长老。他最喜功法典籍,常年出入于藏经阁,对宫中书典可谓了若指掌。据说这世上只有他没看过的典籍,没有他学不会的功法。他自创有一套千幻珍珑手,出神入化,诡异莫测,每与对敌,都无人可以揣度到他下一步的变化。尽管在大长老中,他排名不算靠前,但便是稳居大长老之首的元大长老,也不敢说在每次交手中都能必胜慕容大长老。”
就在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对慕容大长老心向往之的时候,阿麦突地摇了摇头,话锋一转:“不过……”他扫了一眼两旁一双双闪亮的眼睛,耸了耸肩道:“听说,慕容大长老性子阴晴不定,极难伺候。”
众皆哀叹出声。
做徒弟的最怕什么?不是师父凶,不是师父狠,而是师父难伺候。
谁知道哪天一句话不对劲,就把师父惹毛了吶?
“相较之下……”阿麦顿了顿,手指微移,指向慕容大长老身旁另一位大长老,“……这位呼延大长老脾性就好得多了。”
众人顺着阿麦所指望去,果见那位呼延大长老面上带笑,形容和善,侧着头正与慕容大长老说着些什么,说了很久,才得慕容大长老淡淡回上一句,却也不以为意,脸上笑容依旧。即便是与宁上长老聊了起来,也会不时带擎几句慕容大长老,不使对方觉得被冷落。
众人见此情状,对阿麦所说,呼延大长老的好脾性,也不由信了几分。
“这位大长老性情极为温和,极少斥责门下,与宫中各位长老都关系颇佳。也因之……”阿麦无奈地摇了摇头,“宫中已很久都没有人在公开场合看到过呼延大长老出手了。”所以即便是求助于强大的杂役信息渠道,阿麦还是没能了解到呼延大长老在武学上的成就。“不过,呼延大长老排位犹在慕容大长老之上,应是良师之选。”
阿麦手指再往前移,越过宁上长老,跳开一旁的空位,移向正席另一侧一名长须儒衫的长者。
“李大长老精擅剑术,在剑道上的造诣可谓炉火纯青,宫中无人可以比肩。不仅如此,李大长老还出自于宫中四大世族之一的李氏一族。不同于宫中其他几大世族,李氏向有赐姓予弟子的传统。也因之,宫中其余几大世族纷纷没落,而李氏自魔宫初立至今,却始终屹立不倒。”
手指再移:“最后这位是靳大长老。”
靳大长老?阿飞的师尊?
阿卜顺着阿麦所指望去,只见那靳大长老看上去十分清瘦,五六十岁年纪,看着却要比宁上长老显老多了。
“飞哥的师父?”却是迟到少年接口问道。
阿麦点了点头,“靳大长老性格比较严谨……”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迟到少年,“估摸着像你这样的,靳大长老是绝不会收的。”说着,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迟到少年哭笑不得,心知眼前这小男孩在耍自己玩儿,却也生不出气来,拿肘捅了捅对方的胳膊,“说正经的,靳大长老到底怎么样啊?”
阿麦嘻嘻一笑:“你要知道这么多干嘛?反正靳大长老不会收你为徒。”一边与迟到少年斗着嘴儿,一边对一旁的阿卜解释道:“靳大长老在上次的择徒拜师礼上已收了飞哥为徒,这次估摸着怕是不会出手。”
阿卜点了点头,知道阿麦这是在告诉自己,收徒的关键,还是在其他几位大长老身上。
正嬉闹间,阿麦轻咦了一声,说道:“那不是禹长老?”
众人闻声望去,果见一名形容枯槁的老者由执事引着入了殿。
若是旁人,今日参加择徒拜师礼的这几人或许还不认得,可禹长老负责步九阶试炼,大伙儿哪个不得从他手上走一遭?一见那枯槁的形容,登时人人都认了出来。
执事一路引着禹长老,来到莫长老身侧的坐席边。
莫长老抬头一见,顿时奇道:“老禹,你怎么来了?”
禹长老守着步九阶已有好几十年,为破那一关,这几年更是半步不离那座石头山。这次居然会来参加择徒拜师礼,还真算得上是一桩奇事。
莫长老身旁那名中年男子,摇头一哂道:“老莫,这句话可该说你自己。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可从没见你动过收徒的心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几眼莫长老,又抬头瞧了瞧禹长老,抚掌笑道:“今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们这两位平日里是请也请不到,今儿个居然会一块儿出现。”
“多长老言笑了。”禹长老自是知道眼前这名年轻人一贯跳脱的性子,见他拿自己两人打趣也不以为忤,还稍许解释了一下:“前些日子,看到个孩儿有些意思,今日便过来瞧瞧。”
莫长老和多长老都清楚,禹长老守着步九阶,这几年从不出来走动,他说觉着有意思的人,自是过步九阶的问径弟子无疑。顺着禹长老的视线,莫长老的目光移向殿外,在某处凝注了一下,心里有了些底。
有意思,果然有些意思。
坐在一旁的多长老心中也是一动。他本是迫与无奈,硬被师尊指来参加这次择徒拜师礼的,这时见从不收徒的禹长老和莫长老都动了心思,却突然忆起,自己好像年岁也不小了,媳妇儿没寻着一个,弄个徒弟来玩玩好像也还不错。
正想着,松散的眸光忽地一凝,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偏头对莫长老说道:“乌大长老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