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亲眼所见,韩奕实在无法相信竟有人会有如此浓烈的哀愁。更别说是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身上。他无法想像这么多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而她那副我见犹怜的神态,更是将他心底的那抹柔软被唤醒,令他不由得心生怜惜。
然而,就在韩奕失神的当口,那女子又向前了几步。韩奕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极力想阻止她:“姑娘莫作傻事,切不可为了他人的眼光而轻生!”
可是那女子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眼看她就要被这湖水所淹没,韩奕在情急之下脱口说出一句令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
“姑娘!你既然不愿回头,何不重新开始?如若你不嫌弃,我愿意娶你!”
她诧然回身,心中虽有些欣喜,但矜持的她,还是因为他的唐突而有些不悦:“你很唐突。”
韩奕深知自己这话说得唐突,但已出口的承诺便没有反悔的权力,他向来说一不二,此时既然已经说了要娶她,便不能食言:“是在下唐突了,但在下对姑娘并无轻薄之意,所说之言,实属真心。”
“你不在乎我长得丑吗?”她在说这话的同时,右手不自觉的抚摸脸上的胎记,眼睛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她转身直面向韩奕,头微微抬起,将脸上的胎记露出,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韩奕并没有露出嫌弃或厌恶的神情,他并不觉得她有多丑,虽然她的外表并不完美,但他相信她会是个好妻子,虽然他也很诧异自己竟会如此笃定,可他的直觉却在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心意,韩奕便已下定决心履行自己的诺言。他的真诚感动了她,在他的劝说下,她缓缓走上岸来。
直到她走回他的身边,他才放下心来。快速褪下外衣为她披在身上,生怕她着了凉。
少女的羞涩让她不敢直视他,可是,在之前上岸时,她曾对他有过惊鸿一瞥,只那一眼,他俊美的容颜便已印在了她的心里。她见过长相英俊的男子犹如过江之鲫,可却没有一个人能令她怦然心动。
在听到他询问她的名字时,她虽犹豫了片刻,但仍旧以诚相告:“李施。施乃施舍之意。”
“我倒觉得并非如此。诗中有云: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
“你取笑我。”李施颇感意外,没想到他一介村夫,竟也读过诗经,“没想到你也是学富五车啊!”
“让姑娘见笑了。”韩奕并不觉得自己有何才华,仅是母亲要求,他便尽力完成罢了。
见李施如此纤细,韩奕反倒有些担心起来,怕她不能习惯过这穷苦的日子,他便要再度确认一下她的心意,若是她吃不得苦,他也不会强求。
“在下家境贫寒,母亲又身患重病需要照顾,嫁给我你不会锦衣玉食只有粗茶淡饭,没有人伺候凡事必须亲力亲为。你愿意吗?”
李施虽鲜少自己动手做事,但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而且不知为何,她一见韩奕便觉得他是个好人,再多看两眼便更是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她觉得他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愿意。”极轻的声音,却足以传到韩奕的耳朵里,娇羞的她已经满脸的绯红,若他再执意这样询问下去,她定要再度跳入湖水,只为为自己炙热的双颊降温。
韩奕从未想过打猎竟也可以打来一个媳妇。这样的奇遇,怕是从古至今只有他一人得幸拥有。他虽不知自己这个鲁莽的决定母亲是否接受,但却并不后悔。
韩奕拨开她遮住了半边脸的秀发,细看之下,他发现她其实并不丑,抛开那块胎记不谈,她绝对有着一张倾世之容,只可惜那块胎记将她美丽的五官掩盖住了。
轻抚那为她带来无数“灾难”的胎记,他似是要告诉她,她再也无需独自啜泣,以后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来抗。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韩奕一向警觉的神经松懈下来,然而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中,危险随时都有可能降临,且毫无预警。
韩奕从未与一个女子如此亲近过,他有些手足无措,不免有些脸红心跳。而李施却早已羞涩地低下头,她想掩饰自己的窘态,却无法掩饰那含着笑意的眉眼。
沉默带来了许多暧昧不明的情愫,两颗心在沉默中越走越近。夹杂着喜悦、幸福与羞涩味道的空气让他们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韩奕又靠近了她几分,与她的距离更近了,近到李施可以清楚地听到他那有力而快速的心跳。
“我……”韩奕想说些什么,却总是吞吐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是真的很紧张。
李施闻声而视,却瞧见了他那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态,让她觉得既滑稽又好笑。正想取笑他一番时,她却被他突变的神情吓到了。
若说之前他的神态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那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名绝地勇士,坚毅而决绝。
“怎么了?”李施紧张地问。
韩奕没有说话,而是将李施往身后拉了拉,他将脸转向右侧,定定地看着某一个点。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梓只远远地看到湖边多了一个黑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紧锁着眉头,她狐疑地转向韩奕,不明白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还没等李施来得及开口询问其原因时,韩奕突然拉起她就跑,同时也没忘对她叮咛着说:“快跑,别回头。”
“发生什么事了?”突来的变故让李施不知所措。
“记住我的话,等下一直向前跑,别回头,也别管我。”
“怎么了?”他越是不说,她就越想知道。
压不下心底的好奇,李施回头望了一眼,可这一眼却足以令她魂飞魄散。在他们的身后,一只棕熊正在紧追不舍。而在李施回头的霎时,它适时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嘶吼,这是一种威胁及恐吓。
“怎……怎么会这样?”李施的脚已经软了,此时的她根本无法继续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