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咦,我那日送姐姐一枚香囊,明明记得挂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秦婉儿仿似无意看见,问得随意。
“哦!”怡香倒是漫不经心,“我自小有轻微哮喘,闻不得这些个香气,偶尔闻闻还算新鲜,闻个一两日就要犯头晕,所以让玲珑拿了放到别处了。”
秦婉儿听得,脸上闪过些许不快,却又强装淡定,又聊了些家常琐碎,寒暄一番,秦婉儿方才带着丫鬟离开了朗月园。
~~~~~~
~~~~~~
碧玉香炉香烟袅绕,半旧的鹅黄色脉枕上,秦婉儿轻放着一只纤纤玉手露出手腕,一位年过花甲,须发斑白的老者正搭在秦婉儿的手腕上凝神把脉。时而皱起的眉头让秦婉儿心生担忧,“郭叔叔,是不是婉儿的病症又起了什么变化?”
老者细诊半刻,皱着眉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道:“婉儿的病自小都是老夫诊治,以前尚未出嫁之时,婉儿的病不过内寒体虚,吃些人参补药也无大碍,怎如今嫁了人家,反倒肝火过旺,肝火旺压制脾胃必定不思饮食,精神倦怠,四肢酸软。长此以往......”郭大夫说道这里有些犹豫。
“最坏又会怎样?”秦婉儿迫不及待。
“长此以往必定体虚成痨。”郭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
秦婉儿听得泪光点点,有些哽咽,“那可有什么好的方子替婉儿诊治?”
郭大夫一脸愁眉,语重心长说道:“婉儿自小虽体虚却聪明过人,心气又高,事事都要思虑周全,只是这个病恰又忌讳过度思虑,要知道,忧虑伤脾只会越发的心气虚弱,婉儿可要好生留意,今后万事要越发的放宽心才是。”
秦婉儿心中忧伤,忽又想起一事,询问郭大夫道:“要是按婉儿现在的体质,要想要个一男半女的可有什么不妥当?”
“以老夫看,婉儿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自己的身子,等再悉心调养一年半载再考虑孕育儿女的事情方才妥当啊!”郭大夫语重心长,秦婉儿心里却越发的失落。
“既如此,郭叔叔可有什么方子能让婉儿暂时先不用受孕育之苦的?”秦婉儿眼神飘忽不定。
“那我给婉儿开几方药草,让下人磨成粉掺到香料里,制成熏香亦可,制成香囊亦可,都无伤大雅。”
~~~~~~
~~~~~~
思绪万千,正疾步回园的秦婉儿心中一阵翻腾,想当初自己在父亲的寿宴上偶遇气质脱俗的端木凌风,人群之中多看了他三两眼,自此便芳心牢锁,茶饭不思,父亲疼爱,便许了这桩婚事,怎知道,那端木凌风早有心上人,自嫁给他,而后几年竟先后又纳了好几房妾室,对自己甚至从未上过心。纵然自己心高气傲,却抓不住端木凌风的心。处心积虑做了许多事情,只为讨好端木凌风,想替他生个一男半女牵住他的心来,自己身子又弱,如今在这府里,人又越发的多了,百密一疏,如今怡香有了身孕,自己却没有一点动静。越想心里越发的气急,胸口又生生的疼了起来。
~~~~~~
自凌风有了官衔,日益忙碌起来。寒香见得,心里倒是几分欣慰,这端木凌风,果然不是那种虚有其表的浪荡公子。只是冬去春来,致远哥哥出征西北已半年有余,怎到如今始终未曾有半点音讯,寒香的心里整日的不踏实。
阳光甚好,沁香园的那颗梧桐树上已经冒出了些许嫩枝,花圃里虽也有绿植,却也还没有春日里百花齐放的景致,那一排蔷薇花也冒出了嫩芽,想起以前静香整日最喜爱搬弄这些个花花草草,不知现如今她在夫家是否也整日搬弄这些花草。
“小姐,小姐......”小竹欣喜的跑了过来,“看看谁来了?”
寒香轻轻转身,阳光刺眼,寒香不由得眯了眼睛,只见得一个身穿水绿色烟纱撒花裙,外套一件蓝色绣花小夹袄,头发梳成妇人模样的女子,头上的发钗在阳光下闪闪透亮,迎着光,寒香一时竟然没看清她的脸,一眼瞥见她手上细腻温润的镯子,寒香欣喜异常,“静香姐姐!”
“看你,半天才看出我来,许久不见,都把姐姐忘了不成!”一脸兴奋的静香嘟着嘴假意责怪寒香。
“看静香姐姐说的话,寒香刚刚还在想你来着,是阳光晃了眼睛,一时没看清楚,我一看这镯子便知是你了。”寒香心中欢喜,确实许久没有见到静香了,“你今日来,怎么不派人先跟我说一声,妹妹好想你呢。”
“想我也不去看看我,做个轿子到我那里要不了半日的。”静香见寒香一脸的笑吟吟,又忍着一脸的笑,抬了抬弯弯的眉毛,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再猜猜,我今日带了什么好消息给你?”
寒香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又十分的期许,强忍着心中的起伏,定定的问道:“是不是,是不是致远哥哥有了什么消息?”
看着神情早已复杂的寒香,静香心中明白寒香的心思,不忍再卖关子:“致远哥哥来了家书,说是基本定了胜局,还有些许收尾的地方,估计要个把月便能回来了。”
仿似一颗紧悬的心,终于能踏实下来,寒香舒了一口气,“希望致远哥哥早日平安归来。”说着竟有些哽咽。
静香心有不忍,仔细安慰寒香,又细心说道,“寒香可有书信带给哥哥,要有一并让信使带去西北。”
寒香泪光闪烁,见寒香不出声,静香又说道,“我还要去怡香姐姐那里送些人参给她,她有了身孕,娘亲关照送些补品给她,虽然看见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就生气,不过自家姐姐,娘亲说既然来了,就得去看看她,我先去她那里,你要有书信,快些写了,我走的时候给我带走。”
静香不舍的离了寒香去朗月园。寒香忍住心中起伏,让小竹去备笔墨纸砚。小竹忽想起前日园子里已没了墨,一时偷懒也没去备了来,正想去再领些笔墨来,寒香拦住说道:“随我去听雨轩寻吧,省得你来回浪费了时间,怡香在朗月园也待不了多大时辰的。”
说着便带着小竹来了听雨轩,这听雨轩是端木凌风的书房,屋子建在湖边,穿过长长的走廊,入得听雨轩,环境清新优雅,倒也是个读书写字的上好地方。刚进屋子,一身水绿撒花裙,面容清秀,温柔婉约的安晴迎面走了过来,寒香忙轻轻行了礼,“晴姐姐也在这里呀,我们园子的磨没了,等着用,方来想先写几个子让娘家姐妹带回去的。”
“哦,凌风在里面歇息呢。你要写字正好得闲,我在这磨墨都磨了半天了,正想回去呢。”安晴热心的拿了写信的纸来仔细铺好,又取了信封,方才告别了寒香离了听雨轩。
看着安晴的背影,寒香轻声感叹:“晴姐姐生得如此好性子,难怪凌风收她做妾。”
坐到桌前,提起笔,寒香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往事仿佛就在昨日,自认识致远哥哥那日起,哥哥便似冬日暖阳,对寒香一直悉心呵护有加,往日不知自己身世,与哥哥情真意切,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虽心中疼痛,此事却又无能为力。尘封往事,入得端木府这些日子,虽平静无波澜,但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却一直尘封结冰。如今想提笔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思虑许多,寒香提笔款款写了些许字,叠了信纸放到信封里,让小竹速速送去给静香。
看着小竹拿着信离开,寒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瞥见书桌旁边一张淡黄色宣纸上寥寥草草写了一行字,寒香便取了纸仔细看了看:“卿本佳人然于心底徒悲伤”。
看笔迹应该是端木凌风所写,寒香又细细念了一遍,想了想,提笔加了一句:“情堪隽永亦善心潮掀狂澜”。写妥,便收拾了桌子离开了听雨轩。
寒香前脚离开,端木凌风从里屋走出来。走到桌前想提笔写字,猛然发现自己先前写的那句后面什么时候又加了一句。
“情堪隽永亦善心潮掀狂澜”端木凌风轻声默念了几遍,心中微澜,又心想这是谁写的,看字迹,清秀温婉,肯定是女子所写,听雨轩里女眷少来,安晴常在这里服侍笔墨,但是安晴是不识字的,这样清秀的字迹会是谁写的呢。想着,端木凌风疾步走出屋子,四周寻望。看见不远处款款离开的寒香背影,豁然开朗。
端木凌风仔细叠好写着两句诗的纸放在袖筒,看着寒香的背影眼神闪烁,自第一次在山上遇见寒香,恍惚之中真真的觉得那就是青儿,神情举止都非常的相似,眼中不尽的忧伤。那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让自己甚至笃定那就是青儿,自娶她之后又不见她像其他女子那样对自己殷勤妩媚,总是淡淡的不远不近,甚至对自己还有些排斥。想到这里,端木凌风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自己自青儿离去之后整日自暴自弃,饮酒作乐与父亲事事对抗,那日寒香在山顶一番责骂,倒让自己有了许多的醒悟。自己家眷众多,娶她们无非是想气气父亲,妻室虽然多,但从没有人能再在自己心上停留过,也从没有人像寒香那样让自己大彻大悟过。只是如今越来越多的发现这个寒香似乎心里有着比自己还难解开的结,让自己捉摸不透
寒香已离开视线,端木凌风思索片刻,嘴角又浮上一丝狡黠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