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荀,你进来。”谢玖的声音从屋内轻轻传来。
荀凉愣了一下,犹疑了片刻,还是轻步走进了屋中。
“娘娘。”荀凉在谢玖榻前拜倒,“奴婢该死。”
谢玖半躺在床榻上,静静地看着她,淡淡地开口,“你为何该死?”
荀凉低着头,没有看她,却是直接说道,“太子殿下认为奴婢该死,奴婢便是该死。”
谢玖眼眸一凝,神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坚毅,看向荀凉的眼眸中渐渐起了深意。
“阿荀,你的目的是什么?”
荀凉终于忍不住抬头来,面沉如水地静静看着榻上的谢玖,心底思绪激烈的涌动着,这看似柔弱的无权无势的宫妃,其危险程度一点也不比贾后与司马遹差。
荀凉在心底字斟句酌,在想如何回答她,但是他们母子既然怀疑她,现在纵使她现在巧舌如簧编的天花乱坠,估计也不能取信于她。
荀凉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异常郑重认真地看向谢玖,心头的思绪全部收敛了起来,眼中一片澄明,“娘娘,奴婢想要活命。”是的,她只是想要活命,想在这肮脏混乱处处都是阴谋诡计的晋宫中,活下去!
谢玖不动声色地看她说完,眼眸如无波古井一般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异动,荀凉仍是直直地看着她,丝毫不闪躲她的视线。
半晌之后,谢玖终于淡淡开口,“你且退下吧。”
荀凉一怔,让她退下?就这样?
如翡翠一般的碧眸看向谢玖,似对她的话十分不解,但片刻之后,荀凉还是垂下眼帘,轻轻地点点头,俯身拜退了出去。
一夜无眠,第二日早上宫女一替班,荀凉便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的房间赶,今天她要做一件事情——搜房子。
她前两个月刚到这个时空,总直觉地将自己当成一个过路人,不肯接受自己已经成为胡女荀凉的事实,故而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她能不动的就不动,也未曾想要从胡女本身留下的线索去认识她。
而现在,她决定从这个房间开始,一步步地解开胡女背后的秘密,然后想办法一步步地为自己日后生活的平安谋取筹码。
古人的房间因为没有各种各样的装修,犄角旮旯里更加不易藏什么东西,不到半个时辰,荀凉就从从床下的一个箱子的夹层里,找到了一把匕首和一个圆形的翠玉珠子。
荀凉将这两件东西拿在手中,来回地看了半晌。
这把匕首很小,小到像现代用的水果刀,上面镂刻着一些不算精细的花纹,像是少数民族的图腾,很有异域风情。玉珠子只有花生米大小,中间有圆形的孔可以让绳子串起来,玉质的成色并不太好,看来不像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两件东西看似普通,却又带着几分特别。
在搜查荀凉房子的时候她发现,此女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私人物品,除了箱子柜子里日常换洗的四季衣物,梳妆台上也就只有一把寻常的梳篦,连稍值钱的首饰都没有。
这两件小东西她没有随身带,却是放在箱子夹层中,证明这两件东西对她而言还是有一定的重要性,就像现代人会将自己重要的照片、纪念品等充满回忆的东西,放在抽屉深处这样的地方,起到保存的作用。
如此看来,这两件东西对胡女该是有些特别的意义,很可能与她本人的身世有关。
但同样的,这两件东西应该无关她身后的组织,毕竟宫女的房间并不是什么很保密的地方。当一个人身无长物,就只有那么一两件攸关性命的东西时,选择随身携带,会安全许多。
荀凉皱眉盯着这两件东西好一会儿,始终没法从它们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将两件东西往自己身上一揣,荀凉神情恢复如常,快步走出了房间。
随后的几天,日子倒是十分平静,谢玖的身体日渐大好,贾南风也没有再来问罪,可能是司马遹用了什么方法,让那晚他夜探观心殿的事情并没有落进贾后的耳中。
而自那夜之后,司马遹再没有出现在观心殿内。
似乎是周小史的药方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司马遹夜晚探母的功劳。谢玖的身体不仅慢慢地恢复过来,平日里一成不变的寡淡生活,也开始有了一些亮色。
她开始主动要求宫人们搀着她,到观心殿外的庭院里慢慢散步晒太阳,偶尔兴致好会在大殿内做些女红,甚至是在殿中抄一会儿佛经。
一日,谢玖正在大殿中抄经,荀凉在一旁伺候笔墨,并将谢玖写好的经文一张张摊开晾干。
西晋时期的造纸术已经很发达了,皇宫之内的用纸更为考究华丽,一张张莹白细滑的纸,用狼毫小笔蘸着烟青锗墨,看着一行行笔锋秀致的清隽小楷脱于笔端,却是别有一番安心定神的文雅情致。
荀凉一边晾干纸上的墨迹,一边在心中默记上面的繁体字。从前大学文学课上有学过繁体字,但是因为当时偷懒的厉害,学得基本上都在考试之后还给老师了。所以自从来到西晋之后,想找些书来看,却发现很多字不认识,让她惊觉自己瞬间倒退成了半个文盲。
正待看得用心之时,一阵自外而来的纷沓脚步声让荀凉抬起头来,只见守在殿门口的太监还来不及通报,一身玄黑色锦衣的司马遹已经风风火火地从大殿外直接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