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中的氛围因为荀凉的到来,陡然尴尬起来。
唯独那自是至终清冷出尘地一人神情淡然,向司马女彦与司马宣华躬身一拜,“始平公主,哀献皇女。”
那司马宣华面上淡淡绯红浮现,声若春水地颌首回礼,轻轻说道,“重雪公子不必多礼。”
周小史倒也没与她两人客气,径直优雅地于一旁软榻上落座,神情淡漠地看向大室之中。
见司马女彦一直怒瞪着周小史身后的胡女,司马宣华微微倾身不解问道,“女彦,如何?”
司马女彦忿忿地哼了一声,将头一转,却不再看她。
见她视线一挪开,荀凉陡然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往一边挪了挪,尽量淡出她的视野,生怕她突然发难。
大室之中人声渐喧,宴会前助兴的歌女已然翩翩起舞,座下衣冠楚楚众人开始眼露醉色,司马衷与贾南风尚还未入场,整个明堂已经是一片声色犬马奢靡委顿。
司马女彦与司马宣华似是对下面的狎赏场面不是很感兴趣,倒是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白衣如雪的周小史身上。
“神仙哥哥,你好久不来芙蓉殿了,姐姐老念叨你,我也很想你。”一旁司马女彦天真无邪地说道。
却见一旁司马宣华凌空中弹被点名,烧红了脸轻轻咳嗽了一声,“公子近日可好?”
周小史神情淡然地看向她,波澜不惊地说道,“甚好。”
“如此就好,上回还要感谢你送回女彦,母后和我都甚为担心,还好有公子……”那声音轻柔似水,温柔含春的娇羞眼神,像层层绕指柔一般直扑向清冽如冰那人。
荀凉在一旁听着身上鸡皮疙瘩直冒,只想是那小丫头早熟嗅着周小史这块骨头,没想到后面真正的桃心箭却是司马宣华发出的,姐妹默契配合,果然事半功倍!
“分内之事。”周小史淡然开口,端方守礼。
这司马宣华一腔柔情,竟遇到这样个不解风情惜字如金的主,这注定了两人沟通问题大大的。
荀凉在一旁看冷热闹,却感觉一道冷利的视线正射向自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狐疑地向那视线偱去。
却见大室之中,上首的司马遹不知何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正在向偏厅往来,而那含怒地视线,正落在忍笑不迭的荀凉身上!
荀凉与他几近暴怒的视线一接触,只觉得那人眼中的怒火一瞬间差点将她烧个骨头渣渣都不剩,打了个激灵,赶紧将头低下去不再看他。心中暗想今日收了他的包袱,这些日子也没有地方得罪他,难道他是因为自己曾经拒收他送来的东西而迁怒自己?
见荀凉与他的视线避开,司马遹寒着脸对偏厅之中的周小史扫了一眼,两人视线接触的一瞬,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颇有些心照不宣地将视线错开,不再看对方。
司马遹更是顺势转身坐了下来,面上带着惯常的戏谑笑容,将视线投向大室当中的歌舞伎群。
又过了一会儿,司马衷与贾南风姗姗来迟,贾后仍是那般呼风唤雨的威仪模样,华丽的凤袍层层叠叠地穿在她的身上,犹如一朵巨大的黑色牡丹雍容地行进在大室之上,慢慢向着最高处的御座而去。
晋惠帝两眼痴迷,倒像是十分得意身旁能有贾南风为他执掌大局,他自是乐得轻松,可日日尽情过他那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
帝与后皆入座,众人唱喏高呼万岁,一派欣荣景象。
有了上一次与谢玖赴宴的经历,这中秋宴对荀凉而言早就没什么新鲜可言,再加上司马女彦与司马遹两兄妹的眼刀子不时地刮过来,只差点将她杀的个体无完肤。
一旁低着头如履薄冰的站在周小史身后,终于撑到中秋宴结束,个人皆是酒足饭饱声色尽兴,皇帝和皇后第一个离宴,跟着是皇女、妃嫔与命妇,明堂之外华丽的小辇飘丽如画,载着各色的艳丽之姝悠然离开,为这浮华晋朝点染了无限风情。
周小史本欲先行告退,却被司马氏两姐妹缠住,一直脱不了身,只能挨到宫宴结束之后,随着姐们两一路慢行到明堂之外。
主子在前面走,而且身边还有心仪他的美人,荀凉自然是不好做电灯泡照耀他们的,况且那司马女彦的愤怒眼神也不是她能受得了的。
趁着外面天色漆黑,前面的一对璧人加一个小拖油瓶,宛如一家三口的和和乐乐月下赏花陶冶感情,荀凉知情识趣的和一干宫人远远地跟着后面,心里虽然莫名有些酸,但更多的是有些担惊受怕。
毕竟司马遹还在方圆一里之内,保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出现,想他在宴会中欲吃人般的模样,荀凉忍不住一阵瑟缩。
正慢慢悠悠地走着,一只爪子突然斜地里伸出来,嘶啦一声抓住她的肩就往一旁树丛中扭。
荀凉大惊失色,骇地尖叫一声,对着身边的宫人就要喊救命,慌忙间扭头却见那些宫人一个个垂着头,不声不语好似没有看到。
荀凉心中咯噔一响,回头一看却见抓住自己的那人果不其然正是司马遹!
见司马遹一脸要杀人的凶相,拖着她就往树丛深处去,荀凉已经吓到六神无主。
“殿下饶命!殿下饶奴婢一命吧,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荀凉哭哭啼啼,赶紧示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