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他的黑色头发,好奇道,“你的金发呢,怎地变成黑的了?”
贺楼白的碧瞳一转不转地绞着她,声音极温柔,带着浓浓的欣喜,“阿胭,我就知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认得我!”
说罢,形状优美的薄唇就要情不自禁地落下,荀凉见他这动作,惊得一身冷汗,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亲吻,讪讪地笑道,“别闹,说正经的,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回鲜卑?还有,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贺楼白对她的闪躲有些失望,但面上声色未动,亲昵地用下巴顶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说道,“我的头发是假的,阿胭没看出来?”
“假的?”荀凉奇道,伸出小手左摸摸右摸摸,还当真发现假髻下面的金色发丝,只是被剪断了不少,又拢进了假发中,才不易让人察觉。
贺楼白笑道,“要是阿胭喜欢,以后每日都可以看到我的金发。”
荀凉一怔,看着他认真而饱含深情的眼,直觉地想要回避。
刚欲从他怀中挣开,却被那人一把拉住,“跟我走。”贺楼白深深地凝视着她,说道,“阿胭,我这次是来带你回去的。”
荀凉与他的深目对视着,半晌后,她垂下的双眸,淡淡说道,“贺楼,你知道的,我失忆了,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甚至连鲜卑话都不会说,回去,我又能做什么呢?……”
“不管你记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你都是鲜卑慕容部的三公主,这个事实不曾改变,并不妨碍你回家。单于很想你,你们兄妹有三年没见了,兄长已经不在了,难道还要让我们失去你?”他抬起她的头,强硬地逼迫她与自己对视,不让她闪躲。
看着她面上的愁郁之色,贺楼白心中不禁一凛,声音也了冷了几分,“还是,你舍不得这皇宫,舍不得那姓周的晋人?!”
荀凉怔怔地望着他,眸中尽是闪烁。贺楼白看出来了?他真纯英勇,行事直率,但不是痴傻,怎地让他看不出自己对谢子峥的情意?
贺楼白见她如此失神,心中更是一阵恐慌,大力地将她抱进怀中,似要揉进身体里似的,“那个晋人可以为你跳下山崖,我也可以!我不许你想着他,你是我的阿奴!”
“贺楼,你冷静一下,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有许多事还未完成……”荀凉慢慢说道,虽然不忍,还是撒谎了,对贺楼白的善意与爱意撒谎。
她不是真正的慕容胭,也清楚贺楼白的爱是给真正的胡女,不是给她的。她当他是亲人、朋友,从来没有肖想过他的感情。而且她心中已有了谢子峥,更不能代替慕容胭回应他。
贺楼白缓缓地呼吸着,“鲜卑慕容部已经结束了与使君的合作,单于命我将你带回,阿胭,你可知道,这次如再不走,你的身份极可能暴露。兄长的仇我们迟早会报的,来日方长,那人的狗命,我贺楼白定当亲自取回。”后面那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
荀凉没有做声,静静地听他说道,“还有,那些可恶的晋人,打着你的名号与单于谈判,想利用我们鲜卑勇士的鲜血,让他们的大王早日返回封地,这笔账他日我定当讨回!”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身子一僵,贺楼白轻轻拥紧她,“阿胭,回鲜卑吧,你是鲜卑慕容部的明珠,已经在外流落太久,是该归返的时候了。”
“贺楼,你说什么谈判?”她的声音怔怔地,有些迷惘,似是没听到他后面的话,注意力完全被他前面的话吸引。
贺楼白面色凝重地看着她,清碧的眼眸微眯着,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拉着她就往外走,“阿胭,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看那些晋人丑恶的嘴脸!”
“贺楼!”荀凉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他拉着一路往前,跌跌撞撞地走出殿外。
放到殿外,就见到一队侍卫候在门口。荀凉当下大惊,拉着贺楼白就要往殿内闪躲,这大庭广众之下,贺楼白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贺楼,你疯了!”
贺楼白转头对她一笑,“别担心,都是我们的人。”
那对侍卫见两人出来,皆揖拜。荀凉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大多也如贺楼白一样经过乔装打扮,深邃的面孔经过伪装之后平淡了不少,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些人是胡人。
贺楼白用鲜卑语与他们说了什么,当下便有一人拿出一套侍卫的衣服。贺楼白接过来,塞给荀凉,“穿上!”
荀凉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你要带我去哪?”
“阿胭在怀疑我?”贺楼白凝着双眸望着她。
荀凉轻吸一口气,淡淡说道,“我不是怀疑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要带我走,必须事先告诉我,我有些东西……,还在明光殿中,必须带走。”
那人点点头,“我答应,若是带你离开,必定给你准备的时间。”
荀凉看了他一眼,闪进殿门内,快速地换好了衣服,跟着他们离开。
贺楼白似乎对皇宫的路径很熟悉,乔装成一队巡逻的侍卫,而且这宫中似乎到处都穿插了眼线,到了一些有关卡的地方,竟然也没遇到太多阻碍。
渐到人僻静之处,贺楼白与荀凉离了队伍,径直沿着小道,走夹墙,穿捷径,然后来到一座高墙之下。
这朱红的宫墙异常岿巍,让荀凉不禁怀疑是到了皇帝居住的太极殿。
此时天色已暮,即将入冬的洛阳城,黄昏很快便坠入晚景。
贺楼白带着荀凉来到高墙中的一处小门外,这似乎宫殿的后门,专门让宫侍宦者走的那种门,趁着昏暗天色,贺楼白带着她轻身翻门而入,他的步子很快,落地却很轻,带着荀凉快速在廊道树木之间挪移,很快便到了一个大花园旁。
穿过花园,来到一处暖阁之下,一面华丽的精致雕花窗户大开着,暖阁中点着宫灯,映照出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荀凉狐疑地望了贺楼白一眼,只见他面色深凝如玄坛一般,似带着浓浓的厌恶与愤怒。
她转头凝目看去,只见一名女子正对着窗户坐着,她衣着华丽,巧笑倩兮,正是始平公主司马宣华,而另一名背对而立的身姿如仙的男子,此时也施施转过身来,让荀凉看个清清楚楚,却是凭空消失了一天一夜的谢子峥!
耳边贺楼白压低的声音响起,“你可知为何司马宣华已至二九年华,却仍然与贾南风一同居于芙蓉殿中,不出宫也不嫁人?”
荀凉现在头中如遭雷击,根本无法想任何事情,整个人已经完全呆愣,傻傻地摇摇头,眼睛直直地看向暖阁中行状亲昵的两人。
“两年前,16岁的司马宣华便已经嫁人,只是不到一年的光景,驸马爷便殁了,而也就是在一年前,驸马爷殁了不到三个月,司马宣华一日出游,正好在周氏大宅的门口遇到出门祭祖的周氏众人,于周小史惊鸿一瞥。自此,周氏的独子便离奇失踪,出现在皇宫之中的明光殿里,名为炼丹,实则是贾南风与司马宣华母女的……,以色侍人,利用女人成事者,天底下也只有这些无耻的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