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曰好,江南女子更是好上加好。拿江南现成的植物来修饰,就是——杨柳的腰身,柳丝的长发,红菱的鞋,茉莉花做的肌肤,水的容颜……在这样一个江南女子面前,“我更有心情看而不是写”——天哪,这是卡瓦菲斯的句子,诗人幻想的希腊美少年在我这儿偷换成了江南美妇人——“身体的线条,红唇,性感的四肢,仿佛从希腊雕像偷来的头发,即使是未经梳理,也永远那么迷人,轻轻地垂挂在苍白的前额上”。索性再借用诗人的两行诗——“我已经看了这么多美丽事物,我的视野都已经充盈。”从春天的第一缕光线开始,江南女子以越来越性感的方式刷新我的眼球。她们走过柳堤——哪怕是人造的柳堤,为旅游造势而搭建的塑料风景——还记得河对岸的一位诗人说的:那么多的表妹,走过柳堤(我只能娶其中的一朵!)——如果让我来重写这首诗,我会说,那么多的冰美人,走过T型台(你休想娶到其中的一朵)——一朵,哪怕都娶不到,隔着长镜头望望,也足以摇曳生姿,遐思无限了。然而,在吴歌越曲的江南,我们取景的角度完全可以调得更低一点,可以调到和一株桑树平行,看看姣好女子从汉陌上那碧绿的阳光下继承下来的采桑技艺吧!看着她们依然像汉代的罗敷一样用同样的方法养蚕——并且悄悄将一颗晶莹的水晶在内心孕育壮大。看着她们挑着茧子,婀娜多姿地去镇上收购站,吆喝着卖掉,数点百元大钞……然后逛街,购买喜爱的服饰;或者放下担子,踩着脚踏车去附近的私营企业缫丝织布,裁剪天下;看着她们劈劈啪啪打着蒲扇生煤炉子;拎着淘箩去小河浜淘米;在如同她们命运一般长的长竹竿上晾晒一生的衣服……让我们再将镜头对准一位在水田里正弯腰插秧的女子,长时间的忍耐磨砺了她的腰身——我在这一美丽的弧度里依然照见了古典的美德。我甚至想到,她倒退着插秧的姿势,电子时代的太阳大概也不会陌生到哪里去;再看看屋檐下,敞着无辜胸怀一门心思奶着孩子的女子,她的脸庞沉浸在母性的光芒中。她小心不让饱胀的乳房过多地露在衣服外面,看到行人,就默默地转过身去——依然是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背影;在泥泞的江南腹地,时常看到有这样三个女子围坐在一起(三个女子构成了一个锐角)。这一定是一场耳朵的盛宴。女子指端的活儿不间断地流出来,嘴巴里叽叽喳喳翻腾着清一色的吴侬软语;这三个女子,她们的名字尽管已不叫罗敷、莫愁、苏小小,可是,她们仍然在同一个梦想里出入;这三个女子,也许身份各异,幸福的指数有高有低,不同的水上流淌着的仍然是相同的命运。我记得古代江南,大量使用着一种美玉,那就是现在不断还在出土的良渚玉。这种玉,质地温润、细腻、曼妙生烟。莫非江南女子就是这种古玉的灵魂转世?如此,我开始以一种几乎没有的方式,古老的方式,在水田中倒退着插秧的方式,“在海洋中独自划船的方式”——爱你。“我爱你身上的一种坚定/它轻视琐事/又恢复困难。/于是你成为夜晚/坚定的部分,/成为支撑着墙的花岗石。”(罗伯特·勃莱)
就像大千世界里,大多数人总归是碌碌无为的平庸之徒一样,蛙类世界中,优秀青蛙花背带的数量岂能和铺天盖地的青壳田鸡与泥咯多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