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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泽长建康

躺在床上,听着屋外呢喃的虫鸣声,罗伊尔心中一片平静。从明天开始,自己将带着流风雪和艾琳,远离这一切的纷争,这是何等快意的事?再见了剑兰城,再见了战天骑士团,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可是,罗伊尔又隐隐觉得生活不应该是这样,有很多的责任需要自己来承担。逃避不是自己的风格。罗伊尔随即又自嘲的笑了笑,什么是责任呢?帮助剑兰开疆拓土,残害其它生灵,甚至是残害自己意见不合的其他人类吗?这又算什么?

然而,因为不屑于同流合污,自己避而远之,独善其身,却将朋友,亲人们留在了争斗的漩涡之中,这又算什么?逃离是为了生存,但生存又为了什么?如果生存本身失去了意义,又何必想着法子逃离?

月色从木屋顶的可以开阖的枝叶间漏了进来,显得幽然静谧。罗伊尔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站起身来,死死地压抑着想要大喊大叫的冲动。身边空间一阵荡漾,初月煽动着双翼,静静地漂浮在罗伊尔前面。初月的双手慢慢的抚上罗伊尔的脸颊,一阵冰凉的感觉,让罗伊尔清醒了过来。

“罗伊尔,你的心很乱。”

“初月,我这么做对么?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生存的意义?”话音刚落,罗伊尔便笑了起来。这个问题似曾相识,想当初,初月也问过自己。当时的自己,还大言不惭的说道,自己的生存意义就是一个个具体的目标。而现在,自己一直以来孜孜以求的目标,却拐带着生存的意义,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初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手上泛起一阵乳白色的光华,罗伊尔感到一阵舒适,随即慢慢的软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传来了细微的鼾声。初月静静的坐在罗伊尔旁边,看着睡得像个婴儿的罗伊尔。罗伊尔年轻的脸上,仿佛布满军旅生涯带来的沧桑和坚毅,将这个年龄该有的朝气和稚趣,驱逐地无影无踪。看着罗伊尔微皱的眉头,初月感到心里微微有些发酸。初月怔怔的看了一会,用手轻轻的将罗伊尔凝结的眉头抚开,身影慢慢的消失不见。

次日清早,罗伊尔醒来后,还未起床便望见满眼的绿意,昨晚的迷茫一扫而空。到了屋外,艾琳和流风雪正和等在一侧的精灵少女低声交谈着什么,见罗伊尔的身影,笑着散开了。精灵少女涨红了脸,领着目明其妙的罗伊尔到镜湖边梳洗,低声道:“流风雪小姐他们在饭厅等你。”说完便急急避开。

罗伊尔暗笑不已,看来精灵也不全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梳洗完毕后,便循着记忆,找到饭厅。流风雪和艾琳已然到了饭厅,和格雷特,泽长仁和、泽长芳华一起说着话。泽长芳华见罗伊尔来到,欣然道:“将军请随便用膳,不必像在人族时那般拘束。”

流风雪站起身来,引着罗伊尔在自己边上坐下,又取过一个红色的水果,塞到罗伊尔嘴里,道:“这是月影城特有的鹊樱,你们剑兰可吃不到。”

罗伊尔尴尬之至,避开流风雪捏着的另一个鹊樱,一边咀嚼一边嘟噜道:“雪儿不要胡闹,我自己有手。”流风雪和艾琳笑成一团。泽长芳华莞尔道:“我们刚刚在聊起将军,听说将军厌倦了打杀,年纪轻轻便看破了功名利禄。所求之事直指本性,如此豁达实在令芳华佩服。你们如果不嫌弃,森林之城周围风景优美,物产丰饶,却是隐居的好去处。”

泽长仁和一脸羡慕姿色,道:“我好羡慕将军,如果能跟将军一样,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有多好。”

格雷特搂住一旁的泽长芳华,笑道:“少城主,你可就没有这个命了。我们却还可以期待一下,等你长大成年,我和你姐姐,也就能功成身退,像将军一样,开开心心地过几天安稳日子了。”

流风雪道:“既然你们都知道罗伊尔已经脱离剑兰,那就不要再叫将军了,直接叫罗伊尔或人贩子都行。”

泽长芳华笑道:“雪儿妹子,你这等人才,罗伊尔可舍不得贩卖啊。”

流风雪白了罗伊尔一眼,道:“这可难说,这人说不定就喜欢监守自盗,勾引自家团员。艾琳姐,你说是吧……”

艾琳面红耳赤,讷讷地说不出话来。饭厅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笑语不断。正欢笑间,却听得脚步声响起。一个精灵飞快的走到格雷特面前,低声说话。见格雷特笑容凝固起来,众人静了下来,气氛开始变得凝重。

待那精灵说完,格雷特长身而起,满怀歉意的道:“城外拉姆堡出现命案,我要马上过去勘察一番。少城主,城主可能在正午时到,到时你将诸位送到城主府。”

泽长仁和不依道:“可是,我也想去拉姆堡看看……”说了一半,见泽长芳华盯着自己,脸色不善。不由吓得浑身一颤,整个人往椅子里缩了缩,无奈得道:“好吧,但姐夫要把拉姆堡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格雷特点点头,快步跟着精灵去了。泽长芳华见众人皆无心嬉笑,默默用膳。笑道:“格雷负责城内大小事务,琐事很多,诸位不必担心。”虽然如此,但众人毕竟失了兴致。过不多时,赫尔便来到饭厅,带来了城主泽长建康回城的消息。

泽长仁和在姐姐严厉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带着众人,随着赫尔离开镜湖小筑。罗伊尔甚是过意不去,道:“少城主,如此还要麻烦您跑一趟,我们很是过意不去。要不我们自己和赫尔先生过去即可。”

泽长仁和叹道:“罗伊尔大哥,路途不远,只是我很害怕见我父亲。”

赫尔点头道:“少城主,城主见了您,免不了又是一顿考究。”

泽长仁和一脸无奈,道:“听到了么?平时还好,现在他刚刚从月影城回来,一定会拿我和几位表哥比来比去。只知道比武艺,如果比音乐、诗歌,我倒不会输给他们。”

罗伊尔心中恍然,这少城主看来也是菲力特这一类型的人物。幸好自己马上要走了,否则早晚会忍不住向他吐露菲力特的事情。泽长仁和听到这些事情,多半会试着离家出走,到时安上一个拐卖未成年精灵的罪名,还真是应了流风雪人贩子的称谓。

众人上马走了一程,便到见到几株高入云天的骊木。一座因势而起的建筑依树而建,虽然只是木结构,但看上去颇有些恢宏的气势,森林之城不愧是月影王国的第二大城。城主府毫不逊色于月影城的皇宫——如果那还称为皇宫的话。

众人在城主府门口下马,门楣上,几棵交缠的藤蔓,爬出几个磅礴的文字“凭影问心”,罗伊尔心中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自己不就是凭影问心吗?城主府前的这几个字形容得如此贴切,难道森林之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不成?

胡思乱想间,泽长仁和已然先行进入城主府。众人等了片刻,便见泽长仁和一脸不忿得走出城主府,道:“还是老样子,小时候,我最喜欢父亲出门。每次他回来时,总给我带来很多礼物。现在,我最害怕父亲出门,每次他回来时,都会给我带来一堆的批评。这都是怎么了?我又没拿他和叔叔们比较。”

罗伊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不再说话。泽长仁和呆了一呆,道:“你们进去吧,唉,我这便要回去练习了。谢谢你们这两天陪我游玩。”说完挥挥手,策马而去。

罗伊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由于背负了太多,不堪重负到摇摇欲坠。罗伊尔仿佛看到,无数的眼睛和期待化成一条条鞭子,无情地抽打着那纤弱的身影,逼着他在马背上颠簸不已,渐行渐远,驶向那遥不可知的未来。

罗伊尔长叹一声,收起情怀,向城主府走去。府门的在罗伊尔三人身后悠然关上,将三人隔绝在一个绿色的空间中。前方一片碧绿世界,点点阳光从走廊上方投射而下,将这个世界妆点得分外的迷离。

走廊尽头,一群精灵士兵簇拥之下,一个在人群中却显得十分孤独的身影静静坐着,容颜和中带着一丝威严。罗伊尔带着两人走上前去,却见面前的精灵面容和泽长曲措依稀有些相似。但和泽长曲措比起来,却少了那份平和。罗伊尔明白,这人,便是森林之城城主泽长建康。

泽长建康看着罗伊尔,随便的挥了挥手,边上的精灵随即引着罗伊尔众人在边上椅子坐下。

“你便是剑兰特使?听仁和说你们想要通过传送法阵前往月影。”泽长建康边上一个看上去颇不友好的精灵说道。说完又自顾自的笑了,看着罗伊尔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对着泽长建康说道:“城主,看来格雷特什么东西都敢说啊。”

泽长建康笑着对刚才那人说道:“这位小朋友恐怕不是很了解传送法阵,罗宾斯,你跟他们说说罢。”

罗伊尔凝神望去,见那罗宾斯瞥了三人一眼,慢慢说道:“传送法阵完全绕过了月影城的防御体系。也就是说,只要启动传送法阵,你可以将任何人传送到精灵王身边,当然也包括刺客。”

泽长建康哈哈一笑,对着罗宾斯道:“他们不明白情有可原,我亲爱的女婿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不应该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凭这个小朋友的几句话,便将我们的秘密向他们吐了个干净。希望他是不是逢人便说,这里有个传送法阵。”

罗伊尔听泽长建康之话,看来借传送法阵之事颇为困难。罗伊尔一颗心直沉下去,同时又奇怪之至,从这些话上看来,泽长建康和格雷特关系并不如想象中的融洽。既然两人关系不好,不知道又为什么会把格雷特招为女婿。正思索间,却听流风雪说道:“城主,你应该知道,我们绝无恶意。我们原先便是剑兰迎亲的使节团,不信的话,可以问问阿基德先知。”

泽长建康微笑得看了看流风雪,点点头。罗宾斯闻言却勃然大怒,道:“人族最不可信,因为尼雅公主的失踪,剑兰王朝拒绝继续执行原有的合作协议。剑兰帝国提出一个新的合作条件,就是共同向新月王国宣战。要我们精灵联合人族去攻打其他精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宗族之义,岂能伐之?月神有言……”

泽长建康望了罗宾斯一眼,将罗宾斯满腹的文章堵在腹内,罗宾斯憋得满脸通红,小声继续嘟噜着他的长篇大论“以不义伐有义,犹如以……”

罗伊尔虽然知道事情多半会向这方面法阵,但想不到变故如此之快,看来泽长建康这次去月影之城,想必就是商谈下一步策略。

泽长建康淡然说道:“特使先生,听说您为了追逐劫掠了公主的魔族,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展?”

罗伊尔摇头不语,泽长建康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清楚,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听说您的一个同伴在月影城留书出走,想必便是这位姑娘了?您既然和我王相熟,又得到格雷特的信任,使用传送法阵本无不可。不过……”泽长建康微微停顿了一下,用手指向艾琳,眼睛却盯着罗伊尔,道:“怎么解释?”

罗伊尔感到泽长建康的眼光仿佛有一种魔力,能看穿了一切伪装和谎言。在他面前说谎,就好象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罗伊尔暗叹一声,深吸一口气,镇定的直视泽长建康的双眼道:“其中另有隐情,但跟精灵族毫无关系,我想我不需要解释。”

泽长建康爆出一个充满魅力的笑容,道:“很好,虽然没给我明确的答案,但可以看出来,您也没有说谎。”

“阴谋,这里面一定有阴谋”罗宾斯闻言欺身而上,手指简直指到了罗伊尔脸上,急道:“城主,人族最狡猾不过了。你看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欲望,肮脏的头脑里,无时无刻不在谋算着精灵的美貌和财富。这些人,永远都站在精灵的对立面,您不可信任啊。”

流风雪哼了一声,不服道:“你没看出是精灵吗?我是精灵,那么又怎么会站在精灵的对立面?”

罗宾斯冷笑道:“流风雪小姐,对不起,您的确是精灵。但我想您的后代,恐怕不是纯粹的精灵。只有纯粹的精灵,才是最值得信任的。被异族爱情俘虏的精灵,已经失去了精灵的冷静和理智,算不上是纯粹的精灵。”

罗伊尔心中暗笑,罗宾斯话说得如此赤裸裸,分明是另有所指。多半是拐着弯在在讽刺格雷特和泽长芳华。看来,格雷特这个女婿得来恐怕是在泽长建康计划之外的。多半是泽长芳华爱上了格雷特,便不顾父亲的反对,使得泽长建康得了个便宜女婿。

在罗宾斯看来,连爱上拥有很大部分精灵血统的城主女儿都不值得信赖,别说是爱上自己这个纯粹人类的流风雪了。也不知有多少精灵有这种种族歧视。罗伊尔忍不住向流风雪看去,暗自担心不已,以流风雪的脾气,这么被侮辱。恐怕非气炸了不可。

令罗伊尔大为惊讶的是,流风雪没有像想象中的那般暴怒。反而有一道红晕不合时宜的爬上流风雪的脸颊。流风雪居然在这个时候从这种紧张的气氛中脱离了出来,美滋滋的斜了一眼罗伊尔,羞涩地道:“你乱说,我哪有什么后代……”罗伊尔顿时相当的无语。

就算泽长建康定力再好,闻言也不免有些尴尬,责怪道:“罗宾斯,人家远来是客。注意礼貌。”罗宾斯见诸人没有反驳,洋洋自得的退了下去。

泽长建康说道:“如果各位方便的话,我想知道各位前往月影,所谓何事?”

罗伊尔恭敬答道:“这事关系到月影国王对剑兰策略的制定,如果没见到先知,多说无益。”

罗宾斯嘿嘿冷笑道:“既然希望得到城主信任,却又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说。如此不信任城主,又如何让别人信任你?俗话说,你要得到果实,首先要播种……”

泽长建康挥手止住罗宾斯的喋喋不休,长篇大论,略作沉吟道:“您既然不愿意说,自然有您的理由。但我却无法因此做出判断,既然如此,我需要向月影方面作一个请示。”

罗伊尔对泽长建康好感顿生,谦然道:“实在抱歉之至,不知您对剑兰王国和新月王国如何看待?”

罗宾斯又是一声冷笑,泽长建康未等罗宾斯说话,便长身而起道:“基于现有的信息分析,我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希望小朋友回来以后,能够帮助我做出更好的判断吧。你们且休息一下,我去去联系一下月影方面,您是否能够使用传送法阵,由他们做出决定。”

罗伊尔泽长建康匆匆离去,留下罗宾斯,不断的冷讽热嘲,随即和流风雪开始激烈的辩论起来,引得在从众精灵人人侧目。罗宾斯博学强记,但流风雪胡搅蛮缠,纠缠不清处,不是有理便能说得清的。吵闹声中,罗宾斯脸红耳赤,声音渐渐消了下去。罗伊尔恼其无理,也不去制止流风雪,心中暗暗好笑,心道:“和女人讲道理,你脑子被九头龙踩了么?”

过一会儿,哈哈长笑声中,泽长建康从房间后面转出,道:“流风雪小姐辩才无碍,想来一定能在月影一显身手,这就请了。”

三人大喜,随着泽长建康而去,众精灵跟随在后,转过几个绿色长廊,便进入一个房间,泽长建康将三人让进,众人却在门外不在跟随。泽长建康见罗伊尔不解,便道:“启动传送法阵,有特点的咒语,为了避免咒语外泄,一般人,不允许进入此地。”

随着泽长建康默念咒语,一个巨大繁复的法阵在罗伊尔面前浮现出来。澎湃的魔力在空气中荡漾不止,法阵开始缓缓转动,突然间,罗伊尔全身发冷,寒毛直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现在脑海里。在众人的惊讶声中,罗伊尔一声长啸,向泽长建康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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