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拉吟罢诗,阿卜莱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亲吻安塔拉的头,然后说:
“堂兄,看见你,我感到快乐,不禁笑逐颜开。看到你遍体伤痕,我感到吃惊,而你满不在乎,根本不放在心上。堂兄,我深知你是一头猛狮,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随后,他们给安塔拉换上另外一件衣服,安塔拉和心上人及叔父马立克一道吃喝起来。
就这样,他们欢聚了九天,叔父对安塔拉款待有加,饮酒畅谈,欢欢乐乐。
第十天夜里,叔父与安塔拉饮酒长谈。直到女人、奴仆们都已就寝,舍达德也回自家去了,只剩下安塔拉和叔父马立克及堂弟阿慕尔,这三人都已有些醉意。这时,叔父问安塔拉:
“骑士之王,你在想什么呀?有关我女儿的事,你有什么打算呀?如今你已与堂妹订了婚,断了求婚者的希望,你想不拿聘礼就娶我的女儿,让她终生被人家讥笑吗?”
[0062]筹措彩礼
听叔父这样一问,安塔拉回答道:
“叔父大人,堂妹是稀世珍珠,不论你要什么彩礼,都配不上她。我就等着你开口说话,道出你的所想所要了。你就是要骑士不能弄来的东西,我也会借安拉之力给你搞来。”
马立克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和主起誓,奴隶所求,应当得到满足。我所要求于你的,无非像阿拉伯人习惯所求的骆驼之类的牲畜。我要你拿出一千峰门齐尔国王拥有的那种飞驼,因为那种骆驼仅存在于希贾兹大地,那也是我们财富的一种象征,又是我们引以为荣的资本。你若能弄来这种骆驼,那就作为你心上人的聘礼。”
安塔拉感到高兴,加之有些醉意,只觉心花怒放,随即说道:
“叔父,门齐尔国王真有这样的骆驼?”
“有的!国王命手下武士把守着那些骆驼,只有本领高强的英雄好汉才能弄到其中的一峰。国王为其宝驼起名叫飞驼。”
“愿安拉默助,让我弄到飞驼,使你终生因之在部落中感到自豪,并以此令齐亚德家族生羡,止住敌对者和嫉妒者的谰言。”
叔叔对安塔拉表示感谢,并且说:
“我只要飞驼,别无他求。我将备盛宴,邀请阿拉伯远近之地的头领,让我的女儿阿卜莱如愿以偿。我要宰驼数峰,请来所有阿卜斯部族人光临宴会。因为你我一绳相牵,我不再要你一峰骆驼。”
马立克不曾知道那种骆驼属于阿拉伯大王门齐尔和统治阿拉伯部落的波斯科斯鲁艾努舍尔旺。安塔拉满怀信心地说:
“叔叔,我把这种飞驼连同其主人的财宝弄来交给你,满足了你的要求,你就把女儿许配给我。”
马立克说:
“正是,我的贤侄儿!”
叔父满口答应,并以天房、渗渗泉、易卜拉欣立足处起誓,说自己言必信,行必果。
安塔拉站起来与叔叔告别,去自己的住处了。因为兴奋,那一夜,安塔拉未曾合眼,万万没有想到他的那位叔叔正想置他于死地。
夜半时分,安塔拉起来,叫醒哥哥舍布卜,对他说:
“快去鞴好宝马!”
“深更半夜,鞴马有什么用?你要去哪里?告诉我!”
“我要去为阿卜莱筹措彩礼,但求安拉助我一臂之力。”
母亲忙问:
“孩子,你叔叔要了这种彩礼,他与你长期疏远之后,就与你亲近了吗?”
安塔拉说:
“是的,母亲。看来他心中的伪善与嫉妒之情已经消退,答应将女儿嫁给我了,如果我能筹来彩礼的话。”
母亲说:
“安拉默助你,保佑你避开敌人的暗算,平安回到我的身边。”
舍布卜鞴好宝马,取来武器,兄弟俩趁着漆黑夜色出发了。母亲泪洒胸襟送别儿子,惟恐儿子遇到什么不测,对小叔子马立克的许诺满怀疑虑。
安塔拉离开家乡,进入荒原,思考着自己已远离意中人阿卜莱,心存对她的强烈渴望之情。旷野上回荡着安塔拉吟诵诗歌的声音:
阿妹影像现,吻我在梦境。
离情似火焰,炽燃我骨中。
若非我独处,用泪浇情火;
只因我恋你,定死于伤情。
堂妹容我问:何有此情生?
尚在断奶时,恋你情早萌。
狮为你守帐,我怎入你梦?
贤妹我爱你,除忍无别径。
挥矛复舞剑,令我魂攀升。
我本一奴隶,牧驼年幼童。
早出又晚归,睡下邻帐篷。
挚爱屈妹前,世间妹独重。
爱将我俘虏,惟其父命从。
肤黑吾之荣,因我是英雄。
我心高无比,随麝扬声名。
徒手伏雄狮,群兽失凶猛。
不忘堂妹爱,纵使骨殉情。
平安伴阿妹,洒脱度终生。
安塔拉吟罢诗,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荒原。舍布卜对他说:
“弟弟,你想去何处?想在何处落脚?”
安塔拉说:
“我想去伊拉克,去舍伊巴部族人居住的地方。叔叔告诉我,说他们是钱财、骆驼最多的阿拉伯人。叔叔派我去那里筹措钱财。”
舍布卜说:
“假若能在这里呆到天亮,把你的情况告诉你的好友马利克,也许他能帮助你达到目的,实现你的愿望。要知道,你要去的地方很远很远,不仅如此,而且道路难行。”
安塔拉说:
“不要多说了,我不想要任何帮手,只想依靠造就日夜、养育飞禽的安拉和这口青锋宝剑及这柄长矛。我的所作所为正确无误;如若不然,我会当着证人的面出走,那样也许敌人会暗算我,以达到他们害我的目的。”
舍布卜说:
“情况果然如此。”
舍布卜迎着内志的惠风在前面引路,安塔拉在后面紧跟,心情激动,不禁诗兴大发,朗声吟诵道:
阔步跨荒原,但求安拉佑。
敢踏万千险,终得意中求。
远赴伊拉克,以期壮志酬。
带回飞驼来,令敌难消愁。
骑士均知我,使部族免忧。
唤声阿卜莱,你居我心头。
挥剑财方进,大地遂颤抖。
狼烟升起时,宝马驰方遒;
奔跑似闪电,排险护战友;
冲锋似雄狮,载我去战斗。
朝圣许大愿,凯旋消心疚。
火熄夜平静,与妹相聚首。
族人得尊位,吾则无所求。
我存齐天志,意欲比星斗。
安塔拉跨荒野,越平原,穿谷地,走羊肠,直到红日东升。就在这时,忽见前方荡起一缕烟尘,渐次接近,烟尘下闪出一哨人马,骑士们个个披坚执锐,人人如同雄鹰……
[0063]有惊无险
当他们接近安塔拉时,便认出了他,大声喊问道:
“喂,安塔拉,沙漠上的行者,你到哪里去?我们正在这里等着你。今天就是你的终年之日,免得你再遭别人伤害!”
安塔拉听后,顿时眼红,拔剑出鞘,以备自卫。眼见大军向他逼近,他奋起迎战,想把他们斩杀在这荒野谷地。但是,那彪人马却忽然隐藏起来了。见此情景,安塔拉自感无法达到目的,不禁诗兴大发,随即吟诵道:
岁月折磨我,把我当敌人。
疑我无力战,让我对愚笨。
若有人倒下,血染青锋刃。
挥剑驱灾难,功成无疑问。
我名安塔拉,不畏狮成群。
我本英雄汉,激战焕精神。
名扬天地间,称我骑士魂。
安塔拉吟罢诗,那些人一声大喊,向他冲去。安塔拉随即策马应战,像猛狮似的朝着他们的头领杀去,想一举置对方于死地。
就在这时,那位骑士揭开蒙面巾,露出笑脸,原来是个身材匀称的小伙子,柔声喊道:
“喂,骑士之王,我是伊本·祖海尔。愿安拉为你解除一切忧愁烦恼。”
那骑士走近安塔拉,向他问候安好。安塔拉一看是马利克的胞弟哈里斯,扔下手中的长矛,翻身下马,走上前去相互拥抱吻面。二人之所以在此处碰面,原因在于哈里斯参加埃图凡部族为他举行的宴会去了,回返的路上,正好遇上外出的安塔拉与其兄舍布卜。
哈里斯打老远就认出了安塔拉兄弟二人,想给他开个玩笑,于是策马急奔,故意摆出杀气腾腾的架势。
安塔拉对哈里斯说:
“主公,你何苦这样行事?凭主神起誓,你真是拿自己和这些人冒险了。若不是你早报出自己的身份,我一矛刺去,你的手下人准会倒下几个,也说不定我会死于谋害,因为没有人认识我,我也在这里落不下脚。”
哈里斯一笑,见安塔拉在自己面前如此屈尊,甚觉惊奇,于是说道:
“可敬的骑士,勇敢的首领,你好啊!你要去哪儿?怎么来到了这片荒野上?”
安塔拉说:
“主公,难道你没听有人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你知道,我的堂妹是我的意中人;为了她,我备遭屈辱和艰难,我的叔叔终于答应将堂妹许配给我,并且向我要了彩礼。我现在外出,就是为了筹措彩礼,但期万能的安拉助我如愿而返,向阁下报告我的喜讯。”
哈里斯说:
“但期你能筹措到彩礼,好让你叔父满意。求天地之主让你的叔父满足你的要求,因为你为此受过许多苦。”
“一定能够!”安塔拉说。
“跟我一道回村子里去吧!你知道,我们的钱财并不少。令我感到不解的是你到这荒野来,怎么不告诉我父亲一声呢?”
“主公,人们都不知道我要外出,我也没有向他们透露我的任何事情。”
“你错打了主意!跟我回去吧,不要让我们再也看不到你。我凭我父亲的生命起誓,我会给你所需要的公驼、母驼、金银、华衣,我保证让我父亲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不过,骑士之王,你的家人怎会让你独自远行而不给你所需要的钱财呢?”
安塔拉说:
“我的情况,他们一点儿也不了解。我也不向他们透露我的秘密。”
哈里斯说:
“骑士之王,你听我的,跟我回村去如何?你不要驳我的面子!我保证你如愿以偿,管叫那些敌对者和嫉妒者不敢伤害你。”
安塔拉感谢哈里斯的好意,说道:
“主公,我叔叔向我要的东西不在希贾兹大地上呀!但我已经答应了他,说了同意给他,怎可不踏荒原去远方给他取来呢?我不能为世人留下话柄!”
说罢,安塔拉吟诵道:
既已说可以,不可说不行!
以免遭耻笑,后悔意心生。
说行再说不,原本是丑行。
交友结马氏,高尚有德行。
说行无二话,言必后果兴。
钱花需要处,莫怕受严惩。
穷则能变富,富也可变穷。
安塔拉吟罢诗,哈里斯听后说道:
“安塔拉,我们都跟着你去吧!我们按照你的想法行事。”
安塔拉说:
“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能让你也冒这个险。”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祝你一路平安了。”
说罢,哈里斯告别安塔拉,向舒尔拜高地驰去。安塔拉和舍布卜则快马加鞭朝伊拉克进发,恨不得生双翅,一鼓作气飞到那里,正如诗人所云:
为你效全力,但盼成果硕。
凭主我起誓,难寻第二我。
考验他人后,你将记起我。
完全偿你愿,安拉鉴慧果。
[0064]路遇老翁
安塔拉策马前行,舍布卜为弟弟阻挡着野兽的侵袭,一直走到天色暗下来,二人方才赶至一条小河旁,准备在那里过夜。忽见那里有一顶帐篷,又见那里有骆驼在吃草,还有一老翁守在那里,腰弯背驼,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道道沟痕,正如诗人所云:
老翁地上走,须发擦双膝。
我即问老人:弯腰是何意?
老翁抬手道:青春丢土里;
我总这样走,欲将青春觅。
老翁手里端着一木杯掺着水的凉奶。看见安塔拉兄弟,老翁呼喊道:
“欢迎万能之主差来的贵客!”
安塔拉听老翁这样一说,心中不胜高兴,接过木杯,喝了几口凉奶,随后将奶杯递给舍布卜。
安塔拉在帐篷门口离鞍下马,老翁急忙为兄弟俩铺上一块毛毯,并且说:
“欢迎,欢迎,欢迎你们!”
老翁随即点火做饭,取来葡萄酒。他们边吃边谈,直到夜幕垂降。过了一会儿,老翁问安塔拉:
“孩子,你为什么到这片荒野中来呀?把情况告诉我吧,孩子!”
安塔拉把叔父为阿卜莱要彩礼的事情如实相告,并且说他要去伊拉克就是为了寻找飞驼。
老翁一听,立即意识到他的叔父要他去弄飞驼的目的在于要送他的命,于是说:
“你那该诅咒的叔叔!他想置你于死地呀!他已经策划好了害你的阴谋。”
“怎么会呢?”安塔拉问。
老人说:
“这种飞驼只有舍伊巴部族拥有,它属于阿拉伯游牧人的首领门齐尔国王。那位国王手下勇士成群,统治着所有游牧人;他又是波斯科斯鲁艾努舍尔旺的代理人。你提到的这种飞驼,除了门齐尔国王,谁也驾驭不了。你千万不要有这种贪心,以免受到伤害。孩子,我还要告诉你,就算你想办法得到了飞驼,谁又能使你免于遭受伤害呢?你那位叔父把你当作野兽,将你抛入灾难之中。他之所以这样对待你,只能证明他虚伪,没有人性。孩子,你要知道,我之所以这样劝说你,是因为我发现你是一位英雄豪杰,要让你与我一道享受生活。”
舍布卜对弟弟安塔拉说:
“这位老人说得很对。我知道你叔叔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还是放弃原来的想法吧!让奥马拉生气而死吧!回去把你的情况告诉族王祖海尔,但愿他能帮助你迎娶阿卜莱。”
安塔拉说:
“舍布卜,你怎能说出这种话!不管我叔叔怎么看我,我昨天说了行,之后就不能说不,即使我尸抛荒野,成为兽口美食;即使是大山压在我的身上,我也决不反悔。”
一夜安睡无话。次日天一亮,兄弟俩告别老人,踏上征程,继续向伊拉克大地进发了。
兄弟俩踏荒漠,穿谷地,越平原。安塔拉甘愿冒险,对阿卜莱的热恋使他耳失聪目失明,漫长路上,一心想念着阿卜莱,不由得诗兴大发,吟诵道:
脚踏异乡土,亲人居我心。
思念情难抑,远近俱不论。
爱示若闪电,失眠伴锦枕。
堂妹幻影现,安睡入香寝。
但望惠一眼,远距顿消隐。
若非爱堂妹,焉见敌成群!
为你不下马,为你甲护身。
远赴伊拉克,尽访城乡人。
市场卖生灵,喊声震耳唇。
群马尘烟下,剑矛声互闻。
牵回飞驼来,兄与弟相跟。
嫉妒难合眼,愉悦必是亲。
安塔拉吟罢诗,舍布卜欣喜不已,说道:
“弟弟,你勾起了我的诗兴……”
舍布卜随即吟诵道:
远别心上人,伤体亦伤心。
感叹别离苦,闭眼难安寝。
夜下暗垂泪,仰面看星辰。
莫要离开我,我本无罪人。
吾弟安塔拉,自有雄狮魂;
激战征尘里,必现英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