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哈尔斯给他带来的伤害比侯泽法给他造成的麻烦更加沉重,安塔拉恨不得不等天明就出战。
法札拉人在极度欢乐中度过那一夜。侯泽法走来欢迎哈尔斯,感谢他给了安塔拉一重击。他对哈尔斯说:
“凭拉特、欧萨和安拉起誓,你真为我解了恨!假若你能杀死这个魔鬼,用矛头插着他的首级而归,你也就成了当代的独一无二的大英雄,我的心病也便永远消除了。”
哈尔斯说:
“喂,艾卜·希贾尔,你不要把他当成一般英雄看待呀!我和安塔拉交过战,深知他非同平常骑士。我靠花言巧语欺骗他,方才到了他的面前,胆胆怯怯地给了他一剑。我对他不放心,认为他出于怜悯之情和我说话,答应保护我,他还会给我致命打击。想到这里,趁他没有动手,我先拔剑出鞘,一剑下去,几乎立即断送他的命。无论如何,安塔拉是一头无敌的雄狮,不管我与他对战时当着众英雄的面我杀死他,还是他杀死我。我不敢说他就死于我的这一剑之下。”
[0344]战侯泽法
天亮了,太阳露出了笑颜。骑士们纷纷飞身上马,拔剑出鞘,长矛高举。第一个跃入战场的是当代大英雄安塔拉·本·舍达德,只见他英姿勃勃,纵马驰骋,边昂首注目前方,边欣然吟诵道:起誓对尘烟,生平未厌战。
马驰黄尘滚,日月光不见。
壮志做伴侣,无时享清闲。
昨日离战场,幸未卧沙滩。
小小哈尔斯,一时弄计奸。
英雄安塔拉,战激威方显。
千里驹横驰,利剑寒光闪。
青锋摧敌命,见之谁凑前?
多少对手倒,双颊黄尘染!
猛禽与胡狼,喜得尸首餐。
我即显身手,战起有人唤。
有求必应答,令人一如愿。
我是安塔拉,英名四方传。
不靠父与伯,全仗英雄胆。安塔拉吟罢诗,骑士们交口称赞其口齿伶俐,诗才盖世。
如前所述,安塔拉前额受了伤,缠着绷带,外戴着科斯鲁头盔。他高声叫阵道:
“喂,法札拉人,出来拼杀吧!交战之时,不可耍弄阴谋诡计,如若不然,我必定令其饱尝苦果。那个坏蛋不要认为他那一击会给我造成什么伤害。我之所以没有还手,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一个穆拉部族人留在你们中间。凭惟一的万能之主起誓,我已决计让所有的敌人化为腐尸。”
法札拉人看到安塔拉出现在他们面前,又听到他这番话语,个个胆战心惊,人人调头逃去。
侯泽法想找哈尔斯商量战事,结果不见其踪影,有人告诉说,哈尔斯带着十名骑士逃走了。哈尔斯得知他那一剑并未危及到安塔拉的生命,来日早晨安塔拉必上战场,要与他决战,心中害怕,于是好不容易熬到人们熟睡之时,与十个和他同样有背叛意向的骑士一番商量,然后赶着法札拉部族的数峰骆驼,奔往麦加城而去。
侯泽法找不见哈尔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说道:
“安拉诅咒哈尔斯,让他在路上不得平安。这小子根本不关心同伴的利益。我知道他之所以逃跑,就是因为怕安塔拉送他一死,因为他用阴谋诡计伤了安塔拉,故不敢再与安塔拉交战。”
安塔拉等待哈尔斯出战,决心杀死哈尔斯,以解心头之恨。因为安塔拉担心哈尔斯还会阴谋杀害别的人。安塔拉得知哈尔斯趁夜色逃往麦加去了,只有与对方的头领们大战到夕阳西下,然后返回营帐。
那一夜之中,族人们都为安塔拉感到担心,但谁也不知道哈尔斯的去向。安塔拉说:
“凭令顽石涌泉的主起誓,我一定要用长矛、宝剑送掉法札拉人的性命,让哈尔斯看一看他的背弃行径留下了什么结果,也好解我心中的仇恨。”
“骑士之王,”盖斯说,“我们跟从你进攻厮杀。我们今天一直留在这里守卫族人,以免那个欺骗你的魔鬼伤及他们。”
“凭阿拉伯民族起誓,我认为哈尔斯逃跑就是因为怕死。他得知我安然无恙,就再也不敢在这里住下去了。”
他们各自安歇,一夜无话。
天亮了,双方厮杀开始,战马驰骋,人喊马嘶,黄尘飞扬,矛刺剑舞。安塔拉策马横扫法札拉部族大军,身首分家者不计其数,幸存者急忙逃回营帐。
就这样,激烈战斗连续进行了三天,炽燃战火足令童生华发。第四天,支援侯泽法的骑士大军方才散去,因恐惧安塔拉的利剑所向披靡,纷纷逃回自己的家园。剩下的法札拉人备感屈辱,妇女孩童一片惊惶,纷纷逃向山头。阿卜斯大军收起他们的钱财和骆驼,然后向法札拉人居住的地方逼近,将他们从四面八方包围起来,封锁住各个路口。安塔拉立誓要把法札拉部族人杀个鸡犬不留,无论大人、小孩儿,也不管是会说话的或只会听话的。
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天。法札拉人感到天地十分狭窄,他们全与朋伴隔绝开来,只能留在山顶上,不论黑夜与白天,小心翼翼,随时防备对方来袭。白天里,侯泽法带领骑士们下山守卫路口,腰佩也门宝剑,手持精致长矛,自觉灾难随时而至,严防对方上山洗劫。
侯泽法内心充满忧虑。第十一天,手下人聚集在他的面前,他对他们说:
“堂兄堂弟们,你们有所不知,那安塔拉留在这里不肯离去,就是为了把我们置于死地。因此,你们要尽全力与敌人拼杀,不怕牺牲自己,千万不要贪生怕死,让自己成为人们的笑料!”
在侯泽法的鼓励、教训下,手下骑士们精神振奋,恐惧消失,骑上阿拉伯纯种马,卸掉身上的重物,手执长矛短剑,带着妇幼冲下山来,他们进入战场,准备大战。
族王盖斯见侯泽法兄弟及法札拉骑士冲下山来,一个个光着脑袋,口中高喊着报仇,摆出一副拼杀的姿态,便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于是对安塔拉及阿卜斯骑士们说:
“阿卜斯兄弟们,法札拉人下山了,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到他们面前去,把他们引诱到沙漠上来,然后再与他们决战,以便挥动利器,将他们消灭在荒沙之上。”
说罢,族王盖斯收起马缰,调转马头,向帅旗下走去。安塔拉及众骑士紧跟其后。
法札拉人见对方退回,心中十分高兴,自觉对方怯于决战,贪婪之心顿时大增,高兴地呼喊着报仇,策马扬鞭追去。黄尘滚滚而起,霎时遮天蔽日,大战开始,战马涌动,纵横驰骋,如波似澜。侯泽法高声呐喊:
“堂兄堂弟们,挥剑杀敌,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阿卜斯骑士调转马头,回杀过去。盖斯及阿卜斯卫士安塔拉冲锋在前,骑士英雄们紧随其后,他们呼喊道:
“父老兄弟们,骑士英雄们,冲啊!”
分离后再次交手,英雄们奋力厮杀;真理显现,虚妄消隐;骑士对搏,大限临近;闲话减少,矛剑相拼;道路阻塞,平原高山难分;黄尘滚滚,遮天蔽日,仿佛夜幕降临;战斗如火如荼,勇士鞍上挥舞利器,懦夫怯战畏死逃遁;人仰马翻,身首分家,血洒荒原,令童发黑色失尽。
正在这时,忽见远处一缕尘烟腾起,如同乌云,顿时弥漫平原、山冈、树林……
[0345]贵客促和
双方人马见远处烟尘荡起,即刻住手,都认为那是哈尔斯·本·扎里姆带着救兵转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烟尘渐渐消散开来,闪出一哨人马,一看装束打扮,便知那是来自希贾兹的麦加骑士,马若腾飞,快若流星。他们人人身披也门锁子甲,头缠库法头巾,个个腰佩印度宝剑,手擎翰图长矛,威武雄壮似虎如狮,面似玉盘闪闪发光。他们走近双方队伍,齐声喊道:
“阿拉伯人,你们赶紧插剑入鞘吧!因为你们已经惊动了圣城的头领们。这位是哈推姆哈推姆:指圣城麦加天房外面的小围墙。和渗渗泉的守护者阿卜杜·穆塔里布·本·哈希姆阿卜杜·穆塔里布·本·哈希姆(?—578):先知穆罕默德的祖父,古莱氏部族头领。诞生于圣城麦地那,后迁往麦加。穆罕默德出生在其父下世之后,由祖父抚养;祖父死时,穆罕默德刚八岁,由叔父艾卜·塔里布抚养。被人称为“当代首席判官、掌管麦加天房职权的天下第一人”。你们停下来听他给你们讲话吧!你们不要违抗他的命令,因为他对你们之间的情况了如指掌。”
双方人马听他们这样一喊话,立即相互分开,停止厮杀。眼见来者表情威严,又知其地位不凡,骑士们停站下来,开始留心聆听。
阿卜杜·穆塔里布走上前去,目光炯炯,威风凛凛。站在他右侧的是他的儿子、穆罕默德的父亲阿卜杜拉阿卜杜拉(545?—570):先知穆罕默德之父亲。系阿卜杜·穆塔里布最喜欢的一个儿子。其生平不详,史学家只记载他在麦加经商。年仅二十五岁,突然死于麦地那城;当时儿子穆罕默德尚在母腹之中。左侧站立的是阿里的父亲艾卜·塔里布艾卜·塔里布(?—620):先知穆罕默德之叔父,第四任正统哈里发阿里之父亲。抚养先知长大成人。拒绝加入******教,因怕古莱氏责备他背叛祖宗宗教。也有史学家说他加入了******教,但未向外人吐露真情。
阿卜杜·穆塔里布登上一个高冈,用远近都能听到的洪亮声音说:
“万赞于天地之主。赞美开天辟地、造山开河、有求必应、司掌生死、长生永存的大慈大悲的主。”
随后,他摘去头巾,搭在肩上,向诸部族人打了个手势,继续高声说道:
“阿德南人,你们为什么拿着自己的生命去与敌人进行拼搏冒险?你们脱离了正道,来到了荒野之中。这种灾难侵吞了你们的智慧,夺去了你们的心,使你们偏离真理。族人们,保护你们的生命吧!但愿你们弃恶从善,舍死求生,不要抛弃幸福时光,尤其要珍惜英明首领出现、清风拂面、皓月当头、明灯照路的时辰。族人们,灿烂的太阳升起来了,照亮了引导和信仰之路,照亮了崇拜创造宇宙、人和妖的万能之主的道路。仿佛你们已经步上了正路。你们要知道妖的殿堂既没有柱子,也没有墙。赞美大慈大悲的安拉。阿德南人,让你们的灵魂苏醒过来吧!但愿你们赶上那个时辰,在安拉的面前与邪恶和侵略作战厮杀。法札拉人哪,你们要避开背信弃义举动,善待你们的邻居;因为他们是愚昧的,即使他们亏待了你们,你们也要公正对待他们,不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来对待他族骑士和你们的堂兄堂弟。通往光明与天堂的阶梯要用忍耐来攀登。”
阿卜杜·穆塔里布继续用善言修复他们那些遭创伤的心灵,直到两个部族的骑士们纷纷离开了马鞍,来到他的面前。
首先走去的是头领侯泽法·本·白德尔。因为他已经濒临死亡,简直不敢相信处境还有好转的希望。他把头巾搭在肩上哭了起来,他的兄弟们也都泪流满面,纷纷诉说自己的心中苦闷及英雄血洒黄沙的痛苦。
随后,族王盖斯走到阿卜杜·穆塔里布的面前,向长老问过安好,一番赞美长老的善举之后说道:
“圣城、哈推姆、渗渗泉的守护者,迈阿德·本·阿德南高祖的后裔,我们从未听到过给这群迷途之人指出正确道路的话语。这种迷途举动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随后,盖斯把孩童遭杀、妇女遭劫持的情况向阿卜杜·穆塔里布讲了一遍。
阿卜杜·穆塔里布听后说:
“盖斯呀,你们的情况,我在禁寺就听说了。我之所以带这么多人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悼念你们那些捐躯的骑士;他们都是迈阿德和阿德南部族的支柱,而血却洒在了黄沙之上。你们都是当代的英雄。现在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因为人死不能复生,人的寿限由安拉决定。依我之见,你们当中活着的人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要为逝去的人感到惋惜。那些永远长眠在荒原上的骑士留下来的是孤儿寡母。你们不要再厮杀对战了;如若不然,远近的人们都会幸灾乐祸,使你们的孩子沦为奴隶。”
说罢,阿卜杜·穆塔里布号召他们双方议和息战。他们异口同声响应,一致承认自己的罪过,在长老面前相互立下誓言,决计再不厮杀对战,各自释放全部俘虏。
妇女和俘虏们全部得到释放,无不兴高采烈。侯泽法随即命令手下人为死者扎裹殓衣,然后将他们埋葬,让他们入土得安。
战场清理完毕,骑士们就地搭帐篷,竖旌旗,建厨房。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饭菜备好,阿卜杜·穆塔里布及其儿子们、禁寺长老、各部族头领、双方骑士英雄们入席。他们吃完饭之后,人们又送上葡萄美酒,众宾客轮流把盏畅饮。人们心上的痛苦烟消云散,欢乐取而代之,笑语欢歌回荡在大帐之间,传遍整个荒原。
法札拉人与阿卜杜·穆塔里布等贵宾们一起欢宴痛饮三天,那都是人们期盼在梦中见到的狂欢场面。之后,阿卜杜·穆塔里布走去与安塔拉对饮,因为他素知安塔拉口齿伶俐、诗才出众、通晓阿拉伯语,于是和安塔拉一起吟诵当时著名诗人的诗句。阿卜杜·穆塔里布见其性格温良、言谈风趣,又早已听说他勇敢善战,于是单独接见他,但却听他谈起该消灭的敌人。阿卜杜·穆塔里布听后说:
“你就不要谈那些不值得谈的人了。”
法札拉部族的宴会结束,阿卜杜·穆塔里布想离去。族王盖斯请他去自己的家园做客,以便亲自款待他一番,期盼阿卜斯人领略他这位禁寺卫士的体面和风采。阿卜杜·穆塔里布一口答应,带上侯泽法,并令法札拉人同去阿卜斯人家园。
阿卜杜·穆塔里布性情温和,血统纯正。盖斯见他一口答应,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即令弟弟们先行一步,屠羊宰驼,为贵客准备大宴会。
宾客一到,筵席摆开,送来金杯银盏,斟上美酒,整个部族登时沉浸在欢乐喜悦的海洋里,大地一片欢腾,宾主共度美妙时光,隔阂与仇恨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