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列车飞速行驶。
一间硬卧内，康馨拉开窗帘，浏览着玻璃之后漆黑的风景。身边是正在酣睡的爸爸妈妈。事实上整列车上的人醒着的都不多。因为时间正值午夜。
趁着周末，一家人到外地做了一场短途旅行，累归累，还是挺愉快的。明天就又要上学了。想着又要见到恶魔老师古猫宁，康馨不禁充满了期待。
正要把视线收回，她听到了脚步声。
“蹬蹬蹬蹬……”似乎有谁在车顶奔跑？声音密集。但谁会在这种时间和这种地点做这种事啊？
紧接着，康馨又听到了“铮铮”的金属相触声，两道黑影从车顶翻了下来，犹如蜘蛛侠般贴着列车的侧面疾驰并战斗，黑暗中火花四起！借着沿途模糊的路灯，康馨看清那是两个成年男子，她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这两个家伙……不是人吧？！
“嘭！”其中一个被打得向康馨这扇窗撞了过来，但半途他身形一变，化作了一只巨大的——蝙蝠！翅膀铺天盖地张开，冲势因此一缓，没有撞碎玻璃而只是“啪”地贴在了上面，康馨近在咫尺地看着这丑怪的生物，惊恐到忘了尖叫，尤其是她看见，蝙蝠那张酷似人的脸上忽然浮现出邪异的笑容，长长的舌头甚至隔着玻璃冲她舔了一下……
转眼它又飞走了，因为对手随即杀到。那人胡子拉渣，一身迷彩，一手持枪一手仗剑，有型之余十分非主流。
他们一逃一追，逆着列车的前进方向消失了。这一切就在短短两分钟内发生。
康馨反应过来，深深佩服自己居然没有被当场吓晕。至于那蝙蝠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吸血鬼吧。”她想着，手心里满是汗。
2
“上课！起立！同学们好！老师好！他好我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请坐！”古猫宁独自把上课前那套程序加油添醋用嘴巴走完后，笑盈盈地看着高一S班的所有学生。
这种充满了三八、神经病和冷笑话气质的行为一直都是古猫宁的招牌，见怪不怪的同学们，已经不会对这种小Case吐槽了。
“感谢大家懒得理我。”古猫宁笑眯眯，“又到了大家熟悉喜爱的‘小猫课’时间。拜我我独特的教学理念与风格所赐，这堂课已经越来越人气急升。关于今天我们要谈的话题——”他顿了顿，“我连一毛钱都没想好。”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见，大家深深地为他的无聊而黑线了。
“小猫，”康馨举起手，“如果你没想好讲什么，可不可以让我起个头？”
“哦哦，是第一话还略有女主气质但如今已证实只是花瓶的康小姐！”主持人状的古猫宁一手拿麦一手指她，“就是你了！以扯淡为主的本课绝不介意请外援。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吸血鬼。”
康馨将昨晚的见闻复述了一遍。虽然内容很简短，可当她确切形容着吸血鬼的模样时，班里还是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绝不可能是错觉。”康馨强调，“事实上，我还将吸血鬼画下来了呢！”
她拿出一幅画。康馨的前世是殿堂级漫画家“日照大树”，拥有极强的画功。那幅颇具动感的草图惟妙惟肖地还原了列车上打斗的二人。
议论声更大了。欧晟大叫：“还真有吸血鬼啊？”
“你们这些活在光明世界的家伙真Out。”家里开黑帮的不良少年马陆道，“我爹这种在道上混的就见多识广。他早就告诉过我这个时代仍有吸血鬼啦！据说警方常发现被吸干血的神秘尸体，因为太诡异才压下来没有公开！”
“吸血鬼是必须有的。”古猫宁说，“都有我这个恶魔了嘛。事实上，吸血鬼跟我一样，不是司空界的产物，我们都来自陆离界。”
“等一下等一下！”欧晟挥手，“你总是司空界、陆离界地自说自话，却从来没有解释过。”
“噢，都怪作者疏忽了，但他也是信赖读者的理解能力。”古猫宁摩挲着脸颊，“‘司空界’就是‘司空见惯的世界’，也即你们人间；而‘陆离界’顾名思义是‘光怪陆离的世界’，也即我们那边。话说回来，这年头真不知人间与我们那里，哪边更光怪陆离？”
他继续说：“因为两个世界关系紧密、互相影响，所以原则上，陆离界的人不会也不该对司空界居民不利。然而吸血鬼是例外的。特殊的饮食习惯让他们偏好对人类下手。康小姐，你看到的迷彩大叔应该‘猎人’吧。近代吸血鬼的收敛，与他们的努力及陆离界的干涉是分不开的。”
“真遗憾呐，遇上了吸血鬼却没被他们咬。”欧晟开康馨玩笑，“否则，你就也能变成吸血鬼，长生不老地活下去啦。”
“并不是被吸血鬼咬了就会吸血鬼化的。”
斜刺里冷不丁插入的清脆声音，来自一位栗发女孩。她面容姣好，戴一红色围脖，楚楚可爱。
“噢！咱班的又一枝花，贝妮小姐！”古猫宁立刻补上人物简介，“她的样子有点儿洋气，因为她是从欧洲转学来的混血儿！头发的颜色是天生的而不是染的喔！”
贝妮对古猫宁一笑，“被吸血鬼咬过的人，有些确会变成行尸走肉，那是因为吸血鬼给他们注入了牙管毒素。如果不这样而只是单纯饮血的话，等待受害者的只会是贫血或死亡。”
“那要怎样才能变吸血鬼？”马陆问。
“必须要吸血鬼将他的血分给你才行。”贝妮对答如流，“那样的话，你的体质就会和吸血鬼一样，不老不死。”
“然后一辈子只能喝血吧？真恶心。”马陆吐舌。
“别傻了。只要有决心，没什么体质是不能改善的。”贝妮嘲笑，“不同的吸血鬼，抗打击系数也就不同。以为银、大蒜、阳光、十字架这些是每个吸血鬼共通的弱点，那就错了。就像并不是每个人都怕高、怕黑、怕老鼠。”
一番话说得几个才在跟女生吹嘘该怎么对付吸血鬼的男生无比尴尬。
“贝小姐很棒啊！才出来不久就Hold住了全场！”古猫宁率先鼓掌。
“切，装模作样，搞得你是吸血鬼似的。”马陆则不屑。
“我还真希望我是。”贝妮一甩头发，“可惜目前只能是个普通的爱好者。”
“啊，贝小姐你看吸血鬼漫画不？”古猫宁问，“比如吸血鬼骑士、十字架与吸血鬼、吸血鬼在日本、增血鬼果林、吸血鬼同盟……”
“有看有看！还看了好多吸血鬼电影喔！”贝妮握住古猫宁的手，两人相见恨晚，雀跃不已。
其他人纷纷滴汗……
3
“一样米养百样人，一样血也可以养百样吸血鬼的。”古猫宁边喝牛奶边说，“总之对吸血鬼，不要理解得太狭隘就对啦。”
又是午餐时间。古猫宁、马陆、欧晟与康馨照例抱团进食。他们有时在食堂，有时在教室，有时在天台……现在的地点是校内的一棵大树下。
边吃边聊才是王道。话题仍脱不开吸血鬼。
“那个贝妮，我真不喜欢她。”马陆想到就有气，“拽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她确实对吸血鬼很感兴趣。平常聊天也是三句话不离吸血鬼。”康馨说。
“那就不该来这儿。国外的吸血鬼氛围可比这儿浓度啦。”欧晟说。
“什么？你竟如此崇洋媚外，妈妈不记得把你教育成这么不爱国的人呀！”古猫宁咬着手帕进入爱演模式，连串粉拳捶向欧晟……
一串笑声打断了这变态的场面。
贝妮拿着个便当盒，笑着向古猫宁们走来。
“唷，贝贝。”古猫宁挥手，“要一起吃不？小猫欢迎你。”
“不了。原来你喜欢喝牛奶喔？”贝妮看着他手中的软包装。
“喵，因为我是一只小猫。”
“哈哈……对了，我是来请假的。过两天的家长会吗，我的家人有事不能来。”贝妮双手合十道。
古猫宁一怔，手中的牛奶掉在地上。
“什、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泪花乱转，“不会的，你骗我，我不信……”
所有人如他所愿地黑线了。
“总之不好意思啦。”贝妮擦汗，“对了，这个送你们加菜。”
她把手中的便当打开，露出一盒丰盛的菜肴。
“贝小姐是和叔叔一起住吧？”熟读学生资料的古猫宁咂嘴，“然后叔叔是厨师？”
“对。我没有爸妈，一直跟叔叔相依为命。”贝妮爽朗地说，“他做的菜很好吃的！但就是会一不留神做很多。交给你们咯。先走啦。”
贝妮刚要转身，又被古猫宁叫住了。
“贝小姐，”古猫宁指指她的围脖，“我早想问了，你好像蛮经常戴围脖？”他贼贼地一笑，“该不是要掩饰吻痕吧？”
“去你的。”贝妮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走了。
欧晟和康馨已经飞快地在贝妮的便当盒里夹菜吃了，马陆因为被贝妮抢白过，不爽吃嗟来之食。他对古猫宁说：“调戏她小心会有报应！”
“虾米报应？”古猫宁边跟学生抢菜边问。
“我一手下，就那个戴鼻环的啦，”马陆说，“以前追过贝妮那家伙呢。虽然死缠烂打了点，但男生追女生不都这样？——后果是他走夜路时不知被谁给扁了。”
“那关贝小姐什么事？”古猫宁用亲卫队的口吻大声说，“会请我们吃东西的绝不是坏人！”
马陆给了他一个超级白眼。
4
倾斜的夕阳失却了热烈，余辉温婉。但洒在无精打采的人身上，不期然就勾勒出了一股家破人亡的苦逼气场。
一个高大的人影，两手捂着肚子，走在通往天马中学的路上。
正是放学时间，不断有人潮与车流从他身边经过，谁都没法不多看一眼。
不是乞丐，衣服却烂兮兮脏兮兮，并且还是迷彩装，并且他还挎枪佩剑。如此另类的他嘟囔着：“妈的饿死了。”
缺乏同情心的学生们，毫不客气地拿手机盗摄他犀利的造型。
忽然，那家伙眼中精芒一盛。他看着一个刚走出校门的女孩，目不转睛。
鲜红的围脖、标致的容貌、栗色的长发……
“贝妮！”迷彩男大喝一声，整条街都被震了，贝妮愣在原地，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迷彩男抱在了怀里。
“贝妮！贝妮！贝妮！爸爸终于找到你啦！”
“放、放开我！”贝妮终于回过神来了。
“贝妮！是爸爸呀！好好看看，是爸爸呀！”迷彩男松开了怀抱，眉开眼笑。
说真的他不算老也不难看，但那不是让人放心的理由，贝妮想跑。迷彩男一把拉住她。
“为什么要跑呀？贝妮？”迷彩男问着，力气大了些，贝妮的一只袖子给扯了下来。
光洁的手腕上，有两个刺眼的伤口。贝妮忙用手遮住，看迷彩男的眼神，已经是愤怒了。
“贝妮，你的手上怎么会有……”迷彩男意识到了什么，“围脖，把你的围脖脱下来给爸爸看看！”
“神经，你不要过来！”贝妮几乎要歇斯底里了。
“贝妮……”
天上投下一道影子，“咻”的一声，古猫宁从天而降，插在了迷彩男与贝妮之间。
周围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激动的“喔喔”，都是天马中学的人，都对恶魔老师略知一二。
“小猫！”贝妮见到救星，忙躲在古猫宁身后。
“依偎在我身后，是你一辈子的骄傲。”古猫宁唱完这一句，对迷彩男正色：“这位先生，我能理解我的学生的确萌到引人犯罪，但你真要犯罪，我是不会装看不见的！”
他的目光在迷彩男身上扫来扫去：“……况且调戏良家妇女，不是猎人该做的事吧？”
迷彩男的气质又变了。刚亮相时，他是流浪汉；纠缠贝妮时，他成了痴汉。而现在，他神情严肃精炼，目光如火如电。
“什么时候恶魔可以这么公然地在人前现身了？”
“这里是我上班的地方嘛。”古猫宁摊手，“对了，我叫古猫宁。叫我小猫，我会很高兴的。”
“很好。我叫袁炼。”迷彩男双臂一振，一枪一剑赫然在手，“知道我的名字，就不算死得不明不白了吧。”
贝妮只觉得眼前一花，古猫宁与袁炼同时消失了，他们用极高的速度移动着，转瞬已交换数招。
康馨、欧晟和马陆不知何时来到了贝妮身边，康馨激动道：“那家伙不就是我昨晚看见的‘猎人’吗？”
袁炼显然身经百战。他以右手舞剑，招招都奔着夺命而去，但古猫宁比他只快不慢，那些剑风永远只能刮中残影。
终于停下来时，古猫宁正以一个“空手入白刃”的姿势掌握着袁炼的银剑。
“哎呀呀，这位先生。”古猫宁吁一口气，“你为什么这么冲动呀？我又没有拖欠稿费……”
“这世界不需要邪魔歪道。”袁炼冷笑。没有人看得出这厮五分钟前还在满街喊饿。
右手被制，袁炼顺势挺起了左手的枪，“砰砰砰……”一梭子弹直取敌人，古猫宁忙弃剑后移，将一发发子弹准确夹在指缝之间。
那些子弹都是银质的，且弹头烙有十字纹路。
“接受过教会祝福的银十字弹啊。”古猫宁吹吹弹头的热气，“对付吸血鬼应该很够看，但我不是吸血鬼。喂，我跟你的专业明明不对口嘛！”
袁炼想说什么，忽然被一颗石头砸中了脑袋。
古猫宁的学生们，一边朝他丢石头，一边比中指。
“脑残退散！”
“小猫才不是邪魔歪道！”
“闲得蛋疼去抓吸血鬼啦！”
袁炼纳闷地看着这些妨碍决斗的场外观众，一边的古猫宁已经哭了。
“太感人了！虽然相处不长，但我和我的学生显然已经情比金坚。”他真的在擦眼泪，“这说明，就算是恶魔，只要有心，也可以成为好老师的！”
“呸！”袁炼随地吐痰，“你用了什么办法迷惑他们？”
“这个，大概是人格魅力吧。”
袁炼为之黑线。
架打不下去了。他的肚子不失时机地又叫起来。
“好吧，本来恶魔也不是我的领域。”袁炼烦躁，“看在闲杂人等的份上放你一马。滚吧，让我和女儿说话。”
包括古猫宁，众人的视线焦点又变成了贝妮。贝妮摇头不止。
“这气氛是有点儿像女儿跟老爹闹别扭所以不认他。”古猫宁说，“啊！难道我正经历着如此狗血的剧情？”
“不。我想她不是不认我，是真不知道我。”袁炼自嘲地笑笑，“而我，截止到昨晚，也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昨晚……”古猫宁回忆康馨的话，“昨晚你好像在狩猎吸血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