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了好久没用的隐身状态。这本来是他刚开始、刚认识冷冰扬时才使用的障眼法。那个时候他总是在天上、在树上，用冷冰扬都能感觉到的“有温度的视线”观察她。
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起，眼睛就跟被磁石吸住的铁一样移不开了啊。
这么好看的女孩子，陆离界可是没有的——或者说陆离界的美女跟她相比，就不美了。
他那时候想：一定得为这个女孩找到一份配得上她的绝顶爱情。她应得的。
不过，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得越久，就越觉得还真是没有几个男的够格跟她配对。哎，只好继续等下去。
等啊等，就把自己给等进去了——冷冰扬遭遇那么俗套的调戏时，毕特雷可以不必特地现身的，但那一刻他就是鬼使神差了。
然后，也就不需要操心给她安排爱情的事儿了……
时间不长，但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
可是现在，他站在她的身后，她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的脸痛苦得整个都扭曲掉了，看不见曾用来祝福与保护她的枪，此刻正直指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砰。”
七年后的毕特雷，不会理解也不会原谅，自己当时扣下扳机的毅力。
14
丘琳儿哭得难看极了，古猫宁撕了张考卷递给她，被打。
古猫宁就抬头，又看了看上文，“挺感人的。”他慨叹。
然后指指潘贝克等三位爱神：“你们真是人渣。”
“喂，下那个决议的不是我好不好。”潘贝克红着脸，“我那时甚至不是爱神。”
“继续说吧。毕老师就在那之后黑化了？那也不太对。客观上是他把冷老师甩掉的。”古猫宁说。
“毕特雷结束掉冷小姐对他的感情后，就主动调离岗位了，怕触景生情吧。”潘贝克说，“如果接下来，冷小姐过得幸福美满，大概他还会继续当爱神吧……一个沉默寡言的爱神。”
古猫宁忽然想起马陆曾说，冷冰扬谈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
“世事难料。上头为冷小姐精挑细选的对象，性格深处竟有严重缺陷。”墨镜甲道。
“也怪女朋友太漂亮了吧，他变得越来越容易妒忌，甚至为此家暴冷小姐。”墨镜乙说。
“……你们难得开次口，说的都是超讨厌的内容啊。”古猫宁道。
丘琳儿则失控地叫起来：“怎么会？！他们的爱情不是雷大亲手促成的吗？雷大应该为他们注入了最深最深的祝福才对！”
“爱也有很多种表现形态啊。疯狂也是一种极致的爱。”潘贝克惋惜地摇头，“不知道是上头调查不力，还是毕特雷弄巧成拙，总之那男的打着‘爱’的旗帜，对冷小姐做了许多粗暴的事情。可悲的是，冷小姐也因为对他深刻的爱，怎样受委屈也不舍得离开。”
古猫宁想象着一个男的边殴打冷冰扬边“我很爱你啊！很害怕失去你啊！你明白不明白啊？”的场面……罕有地叹了口气。
“这杯具后来毕老师知道了？”
“嗯……他当时就整个崩溃了。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冷小姐身边，摧毁了她和她男朋友的感情……说来讽刺，可能是当初，他希望他们能幸福的心愿太强烈了，因此他们的感情牢固到一般的爱神还无法破坏，只得他亲自出马。”潘贝克沉重地说，“不过他也干了多余的事情——据说他几乎杀了那男的。”
古猫宁与丘琳儿默默点头表示应该。
“再后来他就辞职不当爱神了……闹得挺大的当年。好像还跟元老们起了激烈冲突。这一行是再也容不下他了。”潘贝克说，“离奇的爱情终结事件，应该就是那时起陆续发生的吧。但我们人手有限，不可能全天候监视每一对情侣，也就一直无法准确判断是自然还是人为……但琳儿的这桩业务实在太明显了，再加上你们的目击——”他看着古猫宁与丘琳儿，“终于可以确定是谁在和我们捣乱了。”
墨镜甲说：“他的行为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墨镜乙说：“我们要立刻布置，将毕特雷缉拿归案。”
15
学校天台。丘琳儿仍在不住抹泪。
“你的眼泪真多，真是生命的奇迹。”古猫宁说。
“你管我。”丘琳儿说，“我觉得雷大他……真的太可怜了。”
身材肥胖的潘贝克飞落在他们身边：“但并不是自己倒霉了就可以随便拉别人陪葬，为了他好，你们还是配合我们一起抓住他吧。”
“哦？想我怎么帮你？”古猫宁似笑非笑。
“我们已经以这个学校为中心布下了天罗地网——好吧这个用词有点夸张但我们尽力了。只要毕特雷出现，我们就能逮住他。”
“真期待他傻傻地自投罗网啊。”
“我们有把握让他来的。”潘贝克不理会古猫宁的讽刺，“这里有他最放不下的人——冷小姐。即使他现在出没于各地作案，也还是会定期回来探望她。”
“这你都知道？”
“拜你告诉我的那个‘圆镜重破’版所赐啊。”潘贝克说，“显然毕特雷就是斑竹。如果他开版的目的是搜集尽可能多的情侣来破坏，为什么要悄悄将版开在一个不著名的学校论坛上？还套上个虚无缥缈的传说。那多影响流量啊。不如独立建站了。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他是希望能借此与这所学校——有冷小姐驻教的学校保持某种联系。如果他没有陪在冷小姐身边是认为自己已经不配，那么这种藕断丝连的行为，就代表了他潜意识的留恋吧。”
丘琳儿点头：“这也是我的想法。”
“好吧，你们是爱神，你们最会分析恋爱心理。”古猫宁无所谓地举手，“不过毕老师被丘小姐撞见过了，安全起见他也许早就离开这镇子了。”
“那就设法让他回来。听好，我的计划是——我们在‘圆镜重破’发表一个主题，求斑竹帮忙破坏冷冰扬老师的新恋情！”
古猫宁一愣，“好，很够噱头。跟前女友有关，也许他真会中计——不过，冷老师的搭档是谁？”
潘贝克微笑地指着古猫宁，然后古猫宁也指着自己。“不是吧？这么会挑？”
“帮我个忙吧，老同学。”
丘琳儿不顾一切地抓住古猫宁的手，用力摇头。
“哇，我理解你不希望看见偶像落网，但没想到你敢当着上司表态。”古猫宁欣赏地说。
“琳儿！”潘贝克生气地提高音量，后面的话却被古猫宁按回他的嘴里。
“嘘，表那么大声。”他说，“我答应帮你。”
丘琳儿急了。
“对不起喽。”古猫宁露出一个很不爽的表情，指指自己的脑门，“他给了我一枪，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的啊。”
16
天马中学震惊了。当人们看到古猫宁与冰美人走在了一起。
“谢谢，谢谢大家。”古猫宁挽着冷冰扬在校园里踱来踱去，巡回展览，仿佛刚成婚的新人。而冷冰扬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她只是依偎着古猫宁，一副千依百顺的模样，脸上挂着微笑。
对于从来只看见冷冰扬板着脸孔的人来说，那笑容美得横扫千军。
所有对冷冰扬打过差评的人都被这笑容狠狠地萌到了，所有本来就不讨厌冷冰扬的人更是激动到恨不能集体跳楼。
可以肯定，无论是哪种，此时此刻看古猫宁的目光都只有羡慕嫉妒恨。
“这家伙有一套啊！”马陆张口结舌。
“说不定他是恶魔情圣！”欧晟不停揉眼。
“……”本来还有点女主角相的康馨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某间无人的教室，窗帘被拉开了一角。丘琳儿探出一只眼睛张望。
“很顺利地引起轰动了。”她说。
“啊，引人注目本就是那家伙的强项。”潘贝克一边擦拭弓箭一边说。
“不过，搞得这么故意，雷大会中计？”
“你没搞明白。这个局的关键不在于他能否识破，而在于他会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潘贝克说，“毕特雷接连两次摧毁冷冰扬的感情，给她的心留下了一个很大的空洞，已经不是贸贸然修补能解决的了，只能等当事人自愈。她这几年一直冷若冰霜不是没有理由的。这道理毕特雷肯定也懂。所以当他知道冷冰扬居然又恋爱了……必然能猜到，是我们在背后搞鬼。”
“所以这其实是挑衅？”丘琳儿语气冰冷。
“再让他偏激下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没办法了。”
丘琳儿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超薄笔记本电脑——陆离界的笔电是真正的超薄，不比一张纸厚——页面停留在“圆镜重破”，鼠标悬在一个崭新的帖子上。
“请破坏古猫宁与冷冰扬的感情。”
17
这个学校已经成为了隐形的战场。众多人类看不见的生物埋伏各处，他们长着翅膀，手持弓箭，他们是传说中的“爱神”。
现在，爱神之中的传说登场了。
数公里外的电视塔上，他静静地站着。一双眼百步穿杨地望定了天马中学。手中的怪枪轻微地颤抖。
然后那枪被单手举了起来，坚定不移地直指远方。
他当然再清楚不过有多少人等着捉他。不过抱歉啊，他还不打算就这么落网。就这么落网了，不就不能再制裁那些他不赞同的爱情了吗？
那些自以为是的爱神大概以为他破坏他人感情的行为是报复社会，多可笑。他不过是不再信任所谓“权威”的意见，而打算以自己的判断来向爱情致敬罢了。
“圆镜重破”上的求助帖是一个窗口，却不是有求必应助纣为虐的存在。
那些白痴爱神到底懂不懂？
为了抓住自己，竟然不惜利用冷冰扬的感情……不可原谅。但，别以为他会七窍生烟地杀到现场，根本没那个必要。
因为——
“砰。”
毕特雷开枪了。子弹呼啸出膛，绞碎空气，势如破竹地直取目标。
绝佳的动态视力让毕特雷清晰捕捉到，子弹距冷冰扬已是咫尺之遥，下一秒，她那被利用的幸福笑容就会不存在。
冷冰扬躲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