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青掀开窗户,望着叶晋休息的竹舍方向憧憬了好一会儿后方才心满意足。袖袍一挥,豪气干云道:“老二老四,速速回山,再挑几个好苗子光我倾剑门楣!”
还沉浸库簿中的柳箴言一拍脑袋,叹道:“我都差点忘了此事了……”说完之后不由得大笑,试炼玉片透明者数百年来闻所未闻,叶晋的出现对于倾剑山这个没落之门无疑是件天大的幸事,“回山看看还有没有,也不求透明,和老七一样就成。”
归海青听完不禁也跟着大笑。
两人急喊回山,唐峥竟似大急,忙开口道:“咱是不是再找叶晋前来商量一番?”
“商量?商量什么?”归海青不解道。
柳箴言也是不明所以,看着唐峥。
唐峥呆滞半响,急中生智道:“如此前所未见的不世出天赋,剑堂人多嘴杂,万一流传出去,怕是惊雨剑阵可能也挡不住青云那帮畜生,还有居小春那娘们,这块试炼玉片往她前边一摆,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难道她莫言山就肯放过?哪怕国清寺那帮秃驴也要前来抢人吧?”
归海青、柳箴言暗自沉思。
唐峥剑两人似有赞同之意,继续道:“此刻以我之见,咱们应当立即带上叶晋上山,明日宣布之时只需漏掉此人,权当是不能修行的凡胎,再若有人问起,便说叶晋已经连夜下山,至于去往何处自然不是我等可以知晓。”
归海青不住点头道:“老四,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你这便前去带上叶晋一同上山。”
唐峥转身出屋,临出门前扭头叮嘱:“二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你我四人一道上去。”
出得偏房便急展身法往竹舍飘去,到了竹舍上方,元力一放立即探明叶晋所在,电射而下。
舍前稍整衣带后轻声推门进去,只见叶晋尚未休息,右手支着脑袋,左手轻拍冬瓜。
叶晋看着进来的唐峥一呆便欲张口,唐峥抢先“嘘”了一声,招呼叶晋出门。
叶晋心中暗道这倾剑山师傅们怎么都夜猫子,专爱晚上找人,却也不敢怠慢,轻手轻脚下床出门。
待叶晋出来,唐峥开口道:“掌门吩咐,你今晚随我们上山,有什么问题等上山之后再说。”
叶晋尽管不解,但人四师傅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开口,点头同意。
唐峥抓起叶晋右边朝偏房飞去。看着脚下竹林缓缓后退,眼前清风拂面,叶晋心中大爽不已,修行之心愈加迫切
两人行到屋外,夜深林静,屋内传来归海青柳箴言说话之声。
“如此苗子老三今天竟然能安守倾剑阁,奇了怪哉。”归海青。
“估计正是因为苗子太好,老三自觉不能以符文小技耽搁了功夫,独自坐那生闷气吧……”柳箴言打趣道。
二人进屋,叶晋依旧恭谨,一一参拜,归海青柳箴言毫无架子,笑言无需多礼。
“老三,你带叶晋,我助掌门。”唐峥话完毕率先出门,归海青随其后,叶晋退后半步跟随柳箴言出来。
唐峥架起归海青直射而上,柳箴言抓起叶晋随后飞去。
倾剑阁依旧亮如白昼,尚在口中的叶晋啧啧称奇,从上至下看去,这阁楼就像后世建筑一般,灯火通明,哪怕帝都长安也寻不出如此处所。
快到楼前,唐峥放慢速度,等到身后柳箴言叶晋近身,转往阁楼右侧掠去,风中传来一声“先去内殿!”
柳箴言不明为何,但还是跟上。
入得一间内室,唐峥对叶晋道:“秋凉露重,你且在此歇息片刻,我和你两位师傅商量片刻寻了老四一并过来。”
今晚这一系事件弄得叶晋犹如倾剑山上的浓雾,观之不明,摸之无物。现在更是上了倾剑阁,高出剑堂近百米,既无山路又无索道,唯有逆来顺受……
三人走出后殿,唐峥自顾前行,往竹林深处行去,归海青柳箴言心中不解,急忙跟上。
远离叶晋所在内室数百米,唐峥立定沉默良久后语带萧瑟道:“老归老二,我三岁被师傅捡上山来,在这片竹林生活了四十四年,吃倾剑山竹米,喝倾剑山清泉……哪怕当初下山游历,我心中所想所念也是这山上的竹舍竹床……”
归海青、柳箴言尽管不解,但老四唐峥的一番感慨何尝不是他们二人心中之感。柳箴言天赋所限,自觉修为再无精进可能,因此门中大小事务皆是亲力亲为,从弟子入门乃至衣食住行无不细心照料,只盼能出一两个高绝子弟能让倾剑山这千古大派传承下去。归海青更不必说,将军刀前苟且存活,无数痛苦烦躁也仅仅是希望能为宗门再尽一份心力。
停顿片刻,唐峥语带铿锵继续道:“倾剑山曾贵为天下第一,万派来朝,可如今这天下,还有谁人敬我倾剑?畏我倾剑?我心有不甘呐!”言之最后,竟似野兽嘶吼,声中凄厉,一身气势尽放,三人周遭雾气退散,在这迷茫夜色中清出一方天地。
归海青负手遥望倾剑山下,沉默不语。
柳箴言还道唐峥心中压抑,如今收得叶晋如此美玉心有感慨,上前拍拍肩膀。
唐峥稍缓片刻,目视归海青,苍松林立般的身躯慢慢跪下。
“老四!你这是为何?”归海青惊问。
“掌门师兄,今日我唐峥指使平不复残害九名门下弟子,罪无可恕,只盼掌门能容我再教导叶晋多些时日,待到叶晋出师之时,我定自刎于倾剑山巅,以告倾剑列祖列宗。”
归海青、平不复大惊。
“此事我一人担得,一切与老四无关”林中响起一声,老三平不复疾射而来,竹叶晃如飘雪。
“老大,倾剑堂前九名弟子皆死于我平不复手上,老四陪同你们二人下山,并未沾上一滴血渍,此事自然与他无关!”
归海青双手覆脸,呐呐而言:“老三老四,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收起玉片之时我早已叮嘱,他们九人本是我等门下,如今又死于我等手上,如此……与那畜生何异!”
平不复心中悲痛,却也不再言语,跪在唐峥身前半步。
一阵大风吹来,扫起地上竹叶,光明敞亮的倾剑阁拉出地上四个或长或短的影子……
半个多时辰,四人一动未动。
平日里柳箴言对门下弟子最为熟悉,其中一人本是住于山下,双亲都是农耕砍樵的老实巴交人,憨厚朴实不善言语,自从儿子通过试炼进得倾剑山,偶尔见到外出的柳箴言,直喊大恩人,拉着拽着送些腌肉杀只老母鸡……恨不得把自家家底掏空。
一边是倾剑山未来,一边是相处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弟子,孰轻孰重怎能衡量。
看着地上长跪不起的平不复唐峥二人,还有双目无神的归海青,柳箴言长叹一声,前去扶起归海青,声若寂寥:“人已去,终究楼不能空,老三老四行事确实鲁莽,却也是为宗门所想,怨不得他们,只望他日叶晋能有所成,我倾剑山宗堂必为这九位弟子立牌追封。”
说完之后硬是扶着归海青向倾剑阁慢慢行去,平不复转身推了唐峥一把,使个眼色,唐峥立即明了,起身追上,与柳箴言一道搀起归海青向掌门居寝走去。
待三人走远,平不复急回堂前,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