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二人仍在猜测的时候,刚刚的地面,陡然裂开,化成一片片的碎石,碎石又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挤压成碎屑随风飘散。
那片地面的地下,是一个人。一个非常巨大的人。
可以说那片地面只是她的一张脸。
那张脸很美,很白皙,她的头发是墨绿色的,眼睛是幽深的黑,像深不见底的深潭。
怎么这么熟悉?
鬼母?!
钟离春心惊,只见那张巨大的女人的脸上的那双巨大眼睛微微转动,目光竟然直直的盯着藏匿在石后的钟离春。
“是主人吗?”那双眼睛里泪光闪烁,竟有一种泫然欲泣的美感“这么多年,是主人回来了吗?”
钟离春嘱托化成一尾黑蝎的毒珞藏好身形,便深吸了一口气,飘然而出。
“晚辈不知前辈在此,误以为是被遗弃的洞府,才在此修行,若是叨扰了前辈,还望海涵!”钟离春诚恳的说,心里也是嘀咕,什么时候出来不好,自己刚来就出来?
那张脸幽幽的望着钟离春,一语不发。正在钟离春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那张脸叹了口气,说道:“果然…主人已经不在了啊….你身上怎么会有主人的气息?”
钟离春忙道:“主人?”那脸又道:“是啊..我的主人,被世间众妖称为鬼母…”那脸又道:“鬼母?呵呵,不过是被推举出来的出头鸟罢了..可惜主人啊..自己始终看不破,甚至还陷入了情网,最后被她深爱的人,亲手击杀…”
钟离春压住心中的疑惑,又问道:“那你是谁?”
那脸惨然笑道:“我?我是鬼母的化身啊。”钟离春惊到:“鬼母的化身?!”那脸道:“看你身上的鬼母之气,怕是得到了大自在的承认吧。”那张脸顿了顿,又说道:“鬼母当年在碧水寒潭与方术门的冰霜童子争斗的时候,顿悟了一种法术。”
钟离春问道:“什么法术?”
那脸笑道:“类似于身外化身,但更像方术门的傀儡术,世人谁不知道,八大仙宗:天罡门,闻音阁,方术门,紫宵谷,极乐教,方外山,朝仙岛,峨眉山中,唯方术门的战斗力奇差,但方术门层出不穷的符咒法术却让人防不胜防。主人当年便从冰霜童子的招式上借鉴,以人心为形。聚其情感,化为五化身。”
“天怨,怒斥,心哀,世乐,大自在。我就是心哀”心哀说道:“大自在以自身为代价在一个地方变成了鬼母之穴,自己的灵识也消弭不见,只怕,什么都没留下..”
钟离春见状,摘下耳上的银坠,凌空一摇,那银坠子便涌出一股白烟,化为大自在的模样。
“想不到啊…”心哀叹道:“大自在,我们居然还能再见面…五姐妹里面只有你我还存吧..”
钟离春正冷眼凝望,却不料周遭环境猛然改变。
她握着剪刀,昂立在井边。
那身嫁衣还如同新的一般光亮。
她的父亲在她对面,后面是家丁和仆从,这次她没能跳下井,因为他们居然跑到了她的身边,扭住她的手,把她带了回去。
街道依旧是那么的熙攘,那个高门别院还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一片欢腾。
钟离春眼神迷惘,她不知道这终究是梦,还是现实。
吹吹打打,迈过火盆,跨过喜幛,扶着她的丫鬟,路过来往的宾客。
迎面而来的大大喜字,那个男人,身穿喜袍,在高堂之上,脸带笑意。
啊,记起来了。
那年出猎,他在即将遇险的时候是自己的一箭救了他呢。
没想到,那时候的男孩已经长成了如此的男人啊。
还真是岁月如梭..几百年就这么..
几百年?!
钟离春的头愈来愈痛,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那抹亮光飞速逝去,根本不待钟离春将其抓住。
朦朦胧胧的过了三年,三年的花开花谢都好像深深的印在脑子里,又好像根本不存在。
她漫步于亭台水榭边,随手掷下手中的鱼食,看着那些锦鲤在池中游动,悠游自在的生活。
这种日子干脆永远过下去好了。
直到那天。
她的丈夫,带回来了另一个女子,她叫心哀。一个貌美如仙的女人,钟离春却丝毫不喜欢她,不仅仅因为她抢了自己的丈夫,更因为她讨厌心哀身上的那种气质,哀伤又带着悲痛,但好像男人都喜欢,喜欢这种需要自己去保护的女子。
后来啊,一直不出院门的自己,却在那株海棠树下看见了他,他不风流倜傥,不雍容尔雅,但是他却有一颗火热的心,带着直率的那种灵魂,令她的身心都跟着颤动。
她窥伺着,在能够看见他的地方,看着他,就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
突然有一天,她看见,心哀和胡一刀,漫步在后花园里,突然,她吻了他。
心中好像被刺伤,狠狠的流着血。
终于,他们私奔了。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心哀和胡一刀,带着行李,走了。
皇世子大怒,遣人几次三番的追杀,但钟离春却悄悄的打点了一切,她要亲口问他,她一直不解却不知究竟是什么的事情。
在城外的那件破屋。
钟离春着一袭自己最喜爱的红衫,孤身一人站在门口,门内,便是心哀和胡一刀。
那个女人,缩在他的怀里,把脸埋住,青丝凌乱,一股我见犹怜之感。
那个男人啊,拿着刀,狠狠的刺进钟离春的身体,带着溅起的血花,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的刀便狠狠的扎进她的腹部,同时扎入她的心。
他说,心哀一直说,世子府里有一个可怕的女人,她会妖法,她有妖术,她经常虐待她,她害怕..很害怕。
所以,她就得死啊。
恨?
不,那都无所谓了。
既然被抛弃,被嫌弃,那不如归去吧…
不对!
钟离春本来滑过两行清泪的双眼蓦地爆出一道精光。
便是死,也要这一切为我陪葬!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雾蒙蒙的,带着蛛网般的裂痕,那两个人啊,也如同水雾般消退。
怎么回事?
还在钟离春疑惑之时便听见那心哀的声音,心中的怒火尚未消散,当即十指暴涨,飞身而上,本应裂金碎石的指甲却硬生生的被弹了开来。
接着便是一瓢冷水从头向下的灌下。待到回神,便看见那毒珞和心哀在哪里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