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虽然路程不远,但这雪实在太大,路面深处有半丈,浅处也能没过膝盖,且新雪初落又沉不下去,在这根本无法受重的软雪里头不可能再往前行进一步,而且马蹄浸在雪中过久,只怕再过少时就连马也走不动了。”周田通过雪地艰难踱步至月无涯旁边禀明情况。
一行人在风雪中艰难前行,本是想就近寻家客栈,但奈何雪势汹猛,最近的城镇里客栈皆满,月无涯本想急赶之下许能脱困,却不料雪势实在盛大。
而驿站又被他们之前匆匆赶路错过,待发现情况不妙再要返回时,已是被大雪所阻无望。
此刻进退两难,他们只能避至高处,远离正路,可即便在高处,脚下仍是可及膝的积雪。
月无涯冷峻的面容轮廓深化,这是他史料未及的。从开始下雪至现在这般境地,不足两个时辰,竟然就能让他们到寸步难行的地步?
他素日冷静沉稳,事事总能顾全大局,今日……一来大概就是对宫中传来的讯息关心则乱吧,二来也因雪势太大、积雪瞬间形成,期间时间短促,实在让他们来不及察觉会出现的困局,可这般进退两难、困于积雪之中实非小事。
月无涯凝眉驻足,此次往金卫国,他特意吩咐轻车简从,没有大摆排场,甚至是隐瞒身份而往。临行时,他是只身行在前面的,到达金卫国数日后,这些随从才在周田带领下赶到。
此刻,以周田为首有约二十余人身着粗布麻衣,扮成寻常武夫,有功夫压身,一时间还可受寒风肆虐。另外十余人是宫中临侍所扮,负责一路行居,这些人文弱无力,受不得寒风冷冻,已经瑟瑟发抖。
太医老迈,身体却很健朗,连带着的两个医助也年轻力壮大,除了有手脚僵冻之感,却一时间还能承受得住。
连马匹,也在雪色下已隐隐可见瘫色。
再望去马车,一直未有动静。
这千九尘的举止也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就算自己谋算成功,千九尘必要履行婚约,也该是在他日由他派重臣重礼来聘,而非如此简单只携她自己就随赴而行。
实在是意料之外……
“将所有能避寒的东西全拿出来,先保众人性命要紧。”月无涯威声吩咐。
周田面露难色:“殿下……这场雪来得太离奇了,这才过深秋迈进初冬,往年天气本就不寒,所以出门时也没带御寒衣物……”
月无涯一听也知他所言属实,连他自己也未料会有此一劫更何况他人?
“如今之势,回宫是不可能了,退回驿站也不可取。”月无涯收起神色,一派凌人气势,“周田,吩咐下去,就地扎营。这里积雪最浅,将其清理干净,必要在天黑前扎营生火。尽量扎大营,要容下所有人在里面。”
周田一怔,小思一刻立即明白过来,以人气抵御突袭的寒气,这也是为今之际最可取之方了。
“是。”
周田带领下不过个把时辰,便可见有一片空地置出。
可是雪势仍旧不见弱下来。待营帐落成时,空地之上又可见层层新雪,连帐顶也积了厚厚一层,过时不清就必将压塌营帐。
“立即去弄些木柴来,然后随身行礼中除了必备物资,所有能燃烧之物一一取下,在四周生起火堆,能生多少是多少。”月无涯见着眼下局势,当机立断的吩咐着。
“是。”周田领命,转身去办差。
然后月无涯一转头便见到那辆从始至终都安静在旁边的马车,此刻他突然明白了,那马车中的人恐怕早就知晓有此一劫……
顿时,月无涯有少许急切的心中生起一团旺火:“等等。”他沉声叫住走出几步的周田。
“殿下?”周田止步回身抱拳躬身。
月无涯修长手臂一挥,指向马车:“将马车拆了,拿木材引火。”
他说得轻松,周田却是一愣。他可是知道那马车之中还躺着一个病得不轻的‘金命之人’……
“这……殿下……”他犹豫着,身边听到月无涯命令的将士与监侍也个个是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
“啰嗦什么?不想冻死在这儿就按我的话去做。”
周田又偷瞄这位太子殿下一眼,只能恭敬领命:“是。”
然后,他带了几名将士朝着马车而去……
“千小姐,太子让属下等人在此搭了营帐生了火堆,可否请小姐移步营帐以除寒意?”在马车前,周田依旧恭敬的抱拳微礼,毕恭毕敬捡了套好听的说辞说着。
“千小姐?”
几声下来,仍不见马车内有何动静。他等了少许时间,与身后众将士也是面面相觑的互看几眼,正欲再开口时,宫觐出来了。
“这位将士,我家小姐卧病不起,神智不清,不能移步。”宫觐声音冷淡,但也客礼周全。
周全顿时面露难色,“这……”
“这位将士不必担忧,我家小姐离府时身边不曾带一纹财物、一丝牵绊,但因常年卧病,这被褥是带足了的。”
……言下之意,她家小姐不冷。
周田与将士听了,也是不由冷汗,自家太子爷这命令确实下得为难人。眼前这位姑娘虽然是侍女,但他们却拿捏不了……
正在举棋不定之际,突然,身后响起一道有厉色又略傲然之音:
“那就请千小姐带上她自备的被褥移驾营帐,这不是为千小姐驱寒,而是要拆了马车为孤随行众人取点火之材。千小姐纵然金贵,但也没理由叫我银月国之人为小姐一时安逸赔上性命。”
月无涯声音冷漠,不带感情,甚至抬出他从来少用的‘孤’的自我尊称,一时将身份抬高,也说得宫觐面色微怒,但她明明有了怒意,却只是一笑置之。
“那还得劳殿下贵手,我家小姐行动不便,得需他人相助才能下车。”宫觐不冷不淡的说着。
……顿时,周田等人更是不解。原本语气坚决的这位姑娘,为何突然变了颜色?难道这就是太子出马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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