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懿飞不安、月无涯终于要暴发心头之怒时,宫觐止笑沉稳道:
“若说我家小姐天人之姿是不假,可小姐一身残败,容貌全无,除了生来的天命所赐外,几乎谈得上是无一可取之处。与那名唤‘泱泱’的风尘女子相较,其实实在略逊一二。只是奈何小姐命贵了些,才谋得无涯殿下这样清贵尊容的举世良人相聘。”
宫觐一番话下来,更是将月无涯心头怨怒抬至心尖。他讥千九尘将她比作风尘女子,而宫觐却反驳与风尘女子齐名的千九尘,为他一生相聘之人。又犀利的直言自家小姐甚至比那风尘女子还略逊一二。
看来,银月国太子早年谋聘的九九九年九月初九之女子,竟连个风尘伶女也比不上。
而月无涯却不对宫觐愤然,反而一腔愤意直由双眸透露到千九尘眼中去,正待发作时,宫觐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姑娘你不知,这世上除了有可胜我家小姐风姿一二的女子外,还有与闻名天下的公子玉比肩之男子呢。”宫觐一脸真诚浅笑,冲着陆懿飞道。
陆懿飞也是个心思玲珑之人,月无涯与千九尘间的无声战火她看得一清二楚,宫觐这样挑唆她也心知肚明。可还是满面微风和煦的笑问:“当真?”
宫觐点头:“嗯。而且公子玉出生王侯,家教才学举世无双不足为奇,反倒是与公子玉齐名的另一人实在值得受人尊敬。”
“这人是谁?”陆懿飞眼色一亮,似乎对这世间事,她从来没听过一般。
宫觐看向陆懿飞,眼含善意而笑,“这位其实与公子玉的清浊齐名于天下,人们啊,将他们合称壁玉无双。”
“璧玉无双?”
“对,璧玉无双,因为那位公子就叫璧公子,而其真名,却无人知晓的。唯一可知大概是他出身平民,没有绝顶家世。之所以名传天下,却是以其曾莅蜀国,与那位叫泱泱的姑娘相识,又得泱泱姑娘赞不绝口,继而为人所知的。”
话音落间,陆懿飞眼中闪过膜拜之意,“璧玉无双,两位公子都是当世骄马呢,而这璧玉二字……难道璧公子还排名在前?”
“姑娘真是聪明,璧公子虽出字民间,但身世成谜,才情不露,相貌就更是不清了,除了在蜀国时,泱泱姑娘曾一睹真容,从而一见钟情。璧公子又惊天避世,行踪成迹,所以世人曾多番猜测着这位璧公子是何样仙人,有这层朦胧意境、又不喜名声,也自然更为人所道。排在公子玉之前也就不足为奇了。”
此时,依旧如常的除陆懿飞外一脸惊相外,三人均坐而不动。大概,也只有陆懿飞不曾听过这天下闻名的公子玉与璧公子了。
“这璧公子竟然能得泱泱姑娘钟情?如此佳人璧郎,相互为偶,倒也生而无憾了。”陆懿飞叹道。
而说着的同时,她一双柔荑不由轻握月无涯臂弯,一颗真心依赖,全付于上。然而看尽千九尘眼中,却有无尽的惋惜。
而从始至终,千九尘对这能与她和公子玉齐名的璧公子与泱泱姑娘,却无心留驻。月无涯竟也反常的,与千九尘难有相同的一致不予多余神态,平静淡然如同盆中清水,波纹不动。
“姑娘错了。”宫觐突又一语否定陆懿飞之意。
陆懿飞不由奇道:“错在哪儿了?”
“错在姑娘认为泱泱与璧公子是佳偶天成。”
“难道他们不是?”陆懿飞惊声再问。
宫觐一笑,眼角余光掠过三人,眼含惜色:“纵然是对佳偶,但可惜在于终不成双。当年的璧公子对泱泱姑娘虽是慕名而去,但却只作知己结交,不作红颜相伴。璧公子更是直言心有他人。而后不久,璧公子为免害得佳人深情难以自已,便告辞离开了。”
唯有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叫人惋惜。
四人静默,一时间,远远观去,有塘景清滟、亭间华色,却静谧无声。犹如他们间同是无声却各不相同的心声。
千九尘面纱下的脸上有难掩微苦,当年相照于她,待她如兄如父如知己之人,为何偏偏要放任纵容她唤了六年哥哥为她送命?难道他不知她心中所系已经寥寥无几了吗?难道他不知他是其一,哥哥其二,宫觐其三吗?
大概不是不知,只是他想让她活命。
这些她都明白。
可是纵然她活下来了,却连失两个心中所系至亲至爱,又情何以堪?
蓦地,那丝掩在面纱下的微苦扩散成悔意,虽仍旧掩在面纱之中,却叫月无涯那双精悍目光一一瞧去。
月无涯嘴角升起一丝邪笑:“璧公子与泱泱姑娘是妾有意郎无心,可公子玉与千小姐……似乎不同。”
语声清彻,但意中挑衅一如既往不曾减轻。
千九尘难得的回以利色,如一柄无刃刀锋,盘旋于他周身不退。
而此时他又再次以那双慑人的眼眸回应,丝毫无惧意,紧视千九尘,“虽不知公子玉与小姐过往种种情谊,但凭公子玉向我所托之事来看,千小姐与他,反倒有些郎有情妾无心的意思。”
月无涯声音清寒,但这样谈及自己聘回的世人认定的太子妃,与另一个男人间的情谊,他是否也该有避嫌之态?
陆懿飞此时自石桌下悄悄扯了他衣袖一下。
“你只要安静坐着就是。”谁知,月无涯不理她的阻止,轻推开她的手。
宫觐面色不动的无视,千九尘依旧毫无兴志的沉默。
然而久久沉凝的看着月无涯如此冷漠、咄咄相逼。千九尘终于拿起早已备好笔,沾了墨,在一张纸上写道:“是太子殿下愿受所托,与九尘无关。”
月无涯看着,顿了顿又道:“你可知他所托为何?”
千九尘不答,一双清秀的眼目看向陆懿飞,又回看向月无涯,两者间来回之下,轻若微风。但月无涯明白她此举深意,转头对陆懿飞道:“你带宫觐去准备午膳。”
陆懿飞与宫觐走后,月无涯与千九尘对峙良久,身后有一直站着纹丝不动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