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弈晴心中一痛,终于跌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
狸清看着池水中缓缓沉入水底的弈晴,细目轻垂,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戚。
或者,这个倔强而又美丽的女子是无辜的,但,她毕竟是弈剑听雨阁弟子!
他永远都不会忘,他与弈剑听雨阁的仇,不共戴天!
狸清握着扇子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
正待他转身离开,水面上浮上一个明黄色的锦囊,在碧绿清澈的池水中,颜色分明。
这锦囊的样式,为何这么眼熟?
手不自觉的伸入怀中,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明黄色暗纹锦囊来。
不!不可能!
狸清像是疯了一般跳入水中,抱起已经昏迷的弈晴,放在岸边。
扶起弈晴,试着用尽全身功力把她腹中的池水逼出。
慌乱中注意着弈晴的面色,狸清原本总是暗藏讥笑的眼中满是焦急,额上浮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命运怎么会跟他开了一个如此之大的玩笑?若是弈晴救不回来......他不敢想。
当初那个发须皆白骑着仙鹤的老头把锦囊交与他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有它,不管轮回几载,将来一定会跟锦瑟重遇,哪知会是今天?
她,竟是弈剑听雨阁弟子!是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弈剑听雨阁弟子!
在狸清心情矛盾之间,弈晴终于吐出一口污水,倒在狸清的怀里,沉沉睡去。
长舒一口气,狸清抱着弈晴向桃花从深处走去。
<贰>
迷梦。
幽深山谷,植被郁郁葱葱。
碧波荡漾的湖中心一座简单的竹屋孤零零的立着。
小小的弈晴拿着师父送她的小木剑好奇的看着水中若隐若现的游鱼。
为什么鱼儿可以在水中游来游去,自己不能呢?
如此想着她伸出木剑在湖水中搅了搅,晶莹通透的小鱼受此惊吓,一摆尾迅速沉入了水底。
失望的弈晴自水中抽出木剑,呆呆的看着水面站起。
弈霄师兄怎的还不来啊,若是师兄在,定能捉许多小鱼儿陪她玩。
如此想着,她又往湖边立了立,努力伸直脖子想看看远处是不是还有浮上水面的小鱼儿。
正在她看的出神之时,脚不自觉的踩上一块长着苔藓的绿石,一个不稳,扑通落入了湖中。
幽深的湖水很快将八岁的弈晴吞了下去,她来不及多呼救几声,就没了力气挣扎。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抓着一角白色衣袍,心中是莫名的安心。
画面一闪,是门派后山那一树梨花白。
夜幕似锦,明月高悬。
豆蔻年纪的少女和眉目青涩的少年一并倚在树下。
风微凉,吹下一阵花雨。
淡白的花瓣落在少女发上,额间,还有她淡蓝色的裙衫上。
微醺的少年转头看了看少女,笑着道:“晴儿带着这梨花瓣真漂亮,将来我一定禀了师父娶你。”
弈晴双颊微粉的指着弈霄道:“师兄满头花瓣好像小老头一样,我才不嫁师兄呢!”
弈霄听闻扔下手中酒杯,伸手便捉弈晴:“嗯?晴儿真的不嫁师兄么?再说一遍来让我听听。”
弈晴笑着躲着,洒了手中的陈酿梨花醉:“师兄饶我,晴儿错了,就算师兄变成小老头我也嫁,嘻嘻......”
夜风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带着些微酣,她躺在师兄干净温暖的怀里,嘴角噙着笑意。
忽然眼前又是烈日炎炎下的练武场。
脸色苍白的师兄手提长剑眼神复杂的对自己说:“晴儿,为什么是你?”
弈晴握着清风的手有些发抖,咬着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师兄,我从来没想跟你争过什么。
晴儿的就是你的,不是吗?
一直以来掌门师父都对自己寄予厚望。为了大荒的安宁,为了弈剑听雨阁的复兴,师父总是目光殷切的对自己说,弈晴,你与他们不同,只有把掌门之位交与你手,我才放心。
弈晴不是不知道师兄一直以来的愿望,但是,晴儿一直不明白,一介虚名,真的这么重要?
再一阵恍惚,又是那个让她心如刀绞的时刻。
她一如往常的去后山寻师兄,却发现在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之所,师兄抱着另外一个眉目如画的绿衫少女,耳鬓厮磨。
两人私语间,那少女巧笑嫣然,神情温婉。
骄傲如弈晴,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在那一瞬间被践踏在地,弃之如敝屐。
手中的长剑就那么轻易的贯穿了绿衣少女的胸前,少女身后是一脸震惊的师兄。
血,染红了那少女的绿衫白裙,顺着自己的剑尖一滴滴滑落。
慌乱间,看见绿衫少女嘴角一丝诡异的微笑一闪而过。
自己居然真的伤了人?
这么毫无法力的一招简单剑式怎能伤了冰心堂新任掌门?
弈晴默默跪在冰凉的天府阁大殿上,任月光泄了一地。
再仰头时,又在紫薇居院中,弈晴看到了眼神冰冷的师兄。
穿着熟悉的白袍,临风而立。
可,这还是自己熟识的那个人吗?
“这是你欠青染的,我替她讨回来。”
她就那么脊背挺直的站着,硬生生的接下了一剑又一剑。
而那禁闭的门内,是自己爱戴了数十年亲如生父的师父。
师兄的剑法还是那么好,剑气割在身上,很疼,但总也疼不过她的心。
满眼的鲜红,是自己的血吗?
为什么流在掌心,一丝温度也没有?
<叁>
弈晴再睁开眼之时,映入眼帘的是云绮红肿的一双眼睛。
自己是死了吗?
跟云绮也总算是团聚了,这丫头却又在哭什么?
“傻云绮,见到我不开心吗?”自己声音怎么变的如此嘶哑了。
“弈晴姐,你总算是醒了!”云绮惊喜的拉着弈晴的手,又蹦又跳。
“嗯?这是......在哪?”弈晴环视了一圈,书中描写的阴曹地府,好像不是这般景象吧。
弈晴发现自己此时躺在一张极尽华丽的大床上,身上盖着大红锦被,黑红相间的缎面软枕让她感觉到好久不曾遇到过的舒适。
屋子很大,地上是厚厚的绒毯,屋内的桌椅都考究而华贵。
自己,是被谁救了?
“弈晴姐,这是花仙姐姐的家中啊。”云绮揉了揉桃核般的双眼,说出了一个让弈晴更加云里雾里的名字。
正待弈晴迷惑之时,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