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蹭蹭蹿到了床上,田七扒拉完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咕噜钻到被子里,只冒出一个脑袋,“猫猫,你不来睡觉吗?”
哭笑不得地看着这熊孩子,桃夭脱完了外衣,也进到了被子里。小孩子的火气旺,抱在怀里就像个小暖炉似的,加上田七睡相又老实,睡着什么样,睡醒还是什么样,桃夭安心地搂着小家伙睡着了。
熟睡中,桃夭似乎模模糊糊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张开眼睛,看见怀里的田七睡得两腮通红。轻轻放开他,朝外面应了一声来了,穿好衣服便打开了门。
门外,天动正站在桃夭面前,整张脸都是煞白的。来之前天动已经简单地清洗了一遍,就怕惊到了桃夭,可是他身上还是有淡淡的血腥味,被桃夭清晰地捕捉到了。
上下打量了一圈,桃夭有些担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天动只是摇摇头。
“你快说话啊,是不是想急死我啊?”
天动艰难地动了动嗓子,“言庄主,出事了。”
这时已经是接近傍晚,外面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听上去颇有挟城而过的气势。天动即使是心里再着急,还是让七喜送来了个大氅,将桃夭从头到尾都包了起来,这才抱着她飞去了横玉山庄。
横玉山庄的门前依旧冷冷清清,门前的积雪都堆积着无人打扫,厚厚一层,被进进出出的脚印踩得破碎。进到了山庄里,桃夭就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整个山庄都陷入了一种极其惶恐而张皇的氛围里,时不时能够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却见不到有人出现。
两人匆匆走到了前堂处,里面几个穿着官服的捕头正在里面,一旁站着山庄里的男男女女,一些胆小还吓得哭了起来。
见到有生人进来,两个衙差走了上前,语气不善地说,“你们是打哪儿来,这里是办案重地,不准进来!”
天动将桃夭护在身后,“我们是言庄主的朋友,听说这里出事了,想来帮帮忙的。”
官差鼻哼一声,鄙夷地看着二人,“我看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家里没事闲的来插手是吧?这也是你们能够来的地方吗,再不走小心我拿你们下狱!”
正想要抽刀动手了,那官差眼前骤然瞧见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一时间舌头都有些打折,不知道话怎么说了。
手里举着顾惊蛰给的令牌,桃夭脸上冷冷一笑,“怎么,见着令牌还不闪开吗,等着我砍你们脑袋是不是?”
是是是了半天,两人连忙闪开,一旁的几个同僚也连忙退让到一旁,不住地摸着冷汗。虽然不知道桃夭为什么会拿到平南王的手令,他们这种小官吏真是见到一次就要躲一次,根本担当不起。
借着手令,两人顺利地来到了后院里,既不是书房,也不是言横玉住的阁楼,而是一座平头大瓦的院子。小和尚牵着桃夭的手,带着她向前走,一边解释,“这是那个秦夫人的房间,待会进去之后,要做好准备,不要被吓到。”
天动没有从正门进去,反而是走到了后面的窗户处,将窗户推开了半边,没有惊动到里面的人。等桃夭凑近一看,不禁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露出惊讶的叫声。
房间的正中一直连到了床里,全部都是血,大滩大滩的血泊之中,言横玉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一对眼珠!
在大门的入口处,站着一对带刀捕头,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模样,瞧那打扮,应当就是洛阳城的府尹了。温无修正挡在言横玉面前,腰间一直没有拔出过的长刀这时横在面前,局势一触即发。
桃夭又是惊又是急,抓住了天动的胳膊,眼神示意,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动轻轻关上窗户,皱了皱眉,“刚刚言庄主的婢女慌里慌张地跑来找我,说要温大哥去横玉山庄一趟。温大哥去了衙门里没有回来,我便让她等等再来,可是她只是一直呜呜地哭,不肯说原因。我只能让七喜去衙门里告诉了温无修一声,自己随着她来了山庄。”
“结果等我到的时候,就发现言庄主倒在血泊里。至于为什么温大哥会和这些官差弄成这个样子,我真是始料未及。”
桃夭摇了摇头,“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一定是这些人要抓言横玉,温无修不肯。”
再看房间里,那府尹唾沫说了三升,好话也说尽了,温无修就是不肯将言横玉交出来。那府尹恼羞成怒,干脆摆摆手,让后面的官差动手。
温无修一手要护着言横玉,一手又不忍对昔日的同僚下手,很快就处于了下风,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眼见就要逼得温无修出杀招了,桃夭暗忖这样不行,一拍小和尚的肩膀,接着两人就破窗而入。
见到有外人进来,府尹瞪大了眼珠,怒目而视,“你们是谁,怎么敢擅闯凶地?来人,给我抓了他们!”
天动哪里会给他们动手的机会,上前三两下就将那几个官差的穴道给点了,踢掉了他们手里的兵器。凑到温无修面前,见他只是受了点小伤,天动松了口气,“温大哥,我来迟了。”
桃夭趁着这个空当,将还坐在地上的言横玉扶到了床上,一摸到她的身子,桃夭不禁被冷得一发憷。言横玉身上冷得和冰块一般,身上一件单薄的中衣也被鲜血染得通红,看上去摇摇欲坠。
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为她披上,桃夭找准了她身上的几个穴位,快速地点了下去,一股红色涌上了言横玉苍白的脸颊,看来是回过暖了。
放下一颗心,桃夭将她靠在床边,让她回回热,再瞧天动和温无修那边,外面几个官差听到动静已经进了门,双方一触即发。
“你们几个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敢在我手上动手!”桃夭冷笑着走上前,那几个衙差顿时退后了几步,迟疑地不知道如何才好。
一个衙差凑在府尹耳边,唧唧咕咕了一阵,将刚刚桃夭掏出手令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那府尹脸色当场就变了,不过碍于面子,还是勉强咳了咳,正色说,“既然二位是平南王门下的,那旁听一下也是可以的。只是这言横玉在庄子中杀人,人证物证聚在,今天就是平南王本人来了,本府该判还是当判!”
桃夭又是一笑,“大人说的好,那我就问上一句,这人证是什么,物证又是什么?”
“这来报官的下人,还有我们在场的人,不都是人证吗,要说物证,言横玉手上那对眼珠子,还有地上这一大滩血,一条人命活脱脱就跑不了!”
天动这时开口说道,“大人,不过是一对眼珠,可以是人的,也可以是畜生的,就这么妄下评断,当真是合理合情吗?”
温无修捂着肩上的伤口,没有说话,只是将刀一把挥出,插在了自己面前,入地三寸。他的意思谁都看得明白,谁想要对言横玉动手,就立刻变成刀下亡魂。
府尹见到三人态度如此强硬,加上天动和温无修又武功不凡,登时是进退维谷。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要将言横玉定罪,其实看中的也不是什么人命,只是言横玉的万贯家财而已。既然有人和自己通风报信,现在又是老天爷都不帮着她,自己在后面捡一点渔翁之利,何乐不为呢?
要知道,这横玉山庄的宝贝,那是数都数不完的,更别提那些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他就是当一辈子知府,也捞不到这么多钱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就不可能轻易放下这么一块肥肉。
就在众人僵持之中,突然听到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
“无修,不必再为我求情了,这事情,是我做的。”
言横玉披着大氅,踉踉跄跄地从床下走来,脚步虚浮,几乎下一步就会跌到一样。
听到这句话,众人脸色同时大变,那府尹心里登时乐开了花,想要招呼人上前拿下言横玉,却被桃夭一个狠厉的眼刀逼退了下去。
温无修一把搂住她,心急如焚地说,“横玉,你不要乱说话,你要知道,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我知道,”言横玉微微苦笑,“我手里的眼珠子,确实是从人身上挖出来的,这一地的血,也是被我用匕首刺出来的,可是如果真要说我犯事,我只承认我杀鬼未遂,而不是一个人!”
这话一出,当场鸦雀无声。
府尹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连连说道,“荒唐,荒唐!大胆罪犯,居然当着本府的面装神弄鬼,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够逃脱杀人的罪名了!”
桃夭和天动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应,可是看言横玉的模样,不像是疯魔了,恐怕这其中还是另有隐情。
最是失魂落魄的,大概就是温无修了,他不知道要怎么作答才好,只是抓住了言横玉的说,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被带走。
言横玉拍了拍他的手背,温柔地说,“无修,你别担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救我出来的。我现在不过是去随他们走一趟,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看着言横玉的衣袖渐渐离开自己,温无修本还是呆愣愣的,突然一下子癫狂起来,就想要上前拉住她。天动见机一把拦住他,阻止了他的动作。
温无修不住地挣扎,眼睛里都是通红通红的,“你给我放开,你信不信我弄死你,弄死你啊!”
见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凭着一股蛮劲儿居然要挣脱开天动的控制,桃夭瞅准了空隙,在他腰上连连点了三下,登时让他没有了力气,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言横玉,充满了绝望地摇头。
言横玉始终没有回过头,在临出门的时候,凑在桃夭耳边说了一句话,便转身随衙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