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坐在院子里，安静地晒着暖洋洋的阳光，想要晒去身上的霉气。
“贝尔？”唤我的是泽洛索。我故意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吭声。
泽洛索看出我在生闷气，坐过来，好脾气地拍了拍我的头，“好啦，小贝尔，萝拉她就是那样的性子，风风火火的，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啦，好不好？”
“你以为你是在哄小孩子吗？我们又不是在幼稚园……”我撅着嘴巴使劲摇晃着脑袋，把他的手从我的头上甩下来，“你说得轻巧，差点死掉的又不是你……”
泽洛索哑然失笑道：“喂喂……我也差不多诶。”
“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的缘故啦？”我臭着一张脸，用手背挡住眼睛，不想看他，“你没有看见那个女生的眼神吧，像要吃人一样，我还想她该不会是要长出两支獠牙来吧，该不是要变身吧？吓得我半死诶！”
“哈哈哈……”泽洛索爽朗地笑着，我透过指缝偷偷看他，英气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明亮炫目。他的眉眼舒展开来，眼角自然而然地上扬着，很好看。我脸一热，倏地转开目光。
“是吗，那个女人，还是那样啊……”不知道为什么，泽洛索的语调降下来，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陌生感觉。
我诧异地看过去。
“喂，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他的脸上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寂寞神情。目光停滞在某一处，注视着那个叫做曾经的远方。
“我刚刚成为引魂师的时候，什么也不会，没有像你一样与生俱来的天赋，像个废物一样。”泽洛索这样说着，微微向下俯身，把下巴搁在支起的膝上，像个小孩子，一脸寂寞的神色。
“就连摩菲老大教给我的那些我也是学一半忘一半，根本掌握不好，怎么说呢，不是不想学而去故意偷懒，是真的没有能力去掌握。所谓的才能，那东西，我恐怕根本就没有吧。”
看着他黯淡的眼睛，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那种沮丧的心情，我可以清楚地体会到。
泽洛索看着我探询的眼，苦笑一下，继续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个时候我可是非常不受欢迎呢，就连小孩子在街上遇见我都会发出嘘声，‘废材引魂师，废材泽洛索’这样叫我呢。”
“呃……”我无言以对，这个男生的过去还真是……好辛酸。
“我那时一度想要放弃，也和摩菲老大提过，摩菲老大没有责备我，只是说让我遵从自己的意愿，所以我也很困惑啊。”泽洛索渐渐改变了坐姿，用手腕撑着额头，目光依然四处游离。
我翻了个白眼，“摩菲那个大色鬼一定是忙着四处招蜂引蝶，才懒得管你的事呢，所以才会说出什么遵从你自己的意愿这样的屁话。他的话你也信，你脑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不好用诶。”
泽洛索认真地摇摇头，“不是的，摩菲老大是个很认真又负责任的好人哦！虽然看上去……哎……怎么说呢……恩……呃……风情万种的……”
“哈哈哈哈……咳咳咳……”因为突然大笑所以猝不及防地灌进一嘴风，我不住地咳嗽起来。
“你看看你……”泽洛索无奈地轻拍我的后背，“小心点啊。”
“不好意思……你形容的实在是太妙了！风情万种！哈哈哈哈！真的好贴切啊……”
泽洛索歪起嘴角笑一下，“和摩菲老大比起来，我的生活没有丝毫色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
“噢……”我严肃下来，听他继续讲下去。
“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了，准备到一个新的环境去，做一个平常的人。我不想给摩菲老大添麻烦，虽然他说过让我自己决定，但是心里其实是希望我不要放弃的吧。我给他留下一封信说明了情况。就这样结束吧，我告诉自己。在我即将走到海之城边境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女孩……”
“萝拉？”我抢着说。
“对。”泽洛索笑笑，“是她。”
原来和摩菲老大拜访海之城中几个有声望的家族时，曾经去过菲克老板，也就是萝拉的父亲的家。萝拉那个时候总是躲在她姐姐萝纱身后，小小的脸红扑扑的，样子很可爱。后来渐渐彼此熟悉，她就开始缠着我了。”
看着泽洛索似乎陷入某种美好回忆一般地样子，我没忍心打断他。小小的？红扑扑的？脸？那个随时可以从身上变出一把箭射向对方的女生？呵呵……只能说这个世界还真是太疯狂了。
“她是小孩子中唯一不叫我那些讨厌的绰号的。甚至，她听到了别人那样叫我，还会打过去。就那样，直接抓起什么就扔过去，也不管是石块还是砖头，经常弄得别人头破血流的。”
“我明白了。”原来是从小就这样……我似乎可以稍微理解一下她恶劣的性格了。
“在海之城边境，她就堵在我的面前，也不说话，就是那样咬着牙站在我的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哭出来似的。但是她没哭，只是吞着泪，直勾勾地盯着我。”
“是要表白了么？”我有一种看少女漫画时心焦的无力感。
“没有，你在想什么啊……”泽洛索敲了我一个爆栗，声音低下去，“有什么好的啊，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她脸涨得通红，像是在忍着爆发的冲动那样，突然开口问我，几乎是大喊着质问我：‘喂，胆小鬼，你要逃走吗？’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立刻转身跑掉了。我呆立在原地，觉得非常惊讶，因为我从未觉得我这样的做法是在逃。我并没有觉得我在逃避什么，只是做不来，就不做了。仅仅是这样。可是她的质问却让我无话可说。我顿悟了，我的确是在逃，在逃避那个内心中溃败的我，那个承受不住大家嘲笑和责备的胆小鬼啊。”
我听得出了神。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吃了一惊，掩盖似的转转眼睛问道：“所以呢？你就回去了？”
“是的。”泽洛索不好意思似的搔搔头，“我想试一次，拼尽全力试一次，不让自己失望，不让摩菲老大失望，也不想让她失望。所以我就留了下来。”
“所以？”
“所以我现在混得还不错，那些小孩子都已经改口叫我天才泽洛索，泽洛索哥哥之类的了。”泽洛索轻松地笑着，很自豪的样子。
“不，我是说……”
“哦。”泽洛索垂下眼睛，又抬起来，看着我，“没错。我喜欢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