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个拿起无线电,里面的声音十分不清楚,但能听得出是孙婶的声音,也就是满堂的母亲,她十分焦急,询问我们这么早开船去了哪里,满堂曾问过母亲关于祖上那幅地图的事情,所以孙婶已经猜到了我们是去寻找黑龙岛了,无线电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把听筒递给满堂:“哥,是婶儿。”
孙满堂其实也料想到母亲会询问,至于我和肖大川都是孤儿,父母早就死在海难中,是已经去世的老把头联合村里人,一同抚养我们吃着百家饭长大,这样的情况在疍民中十分常见,所以南海几乎所有的渔村都有百家堂,是专门抚养我们这样的孤儿的。满堂抓过听筒:“娘,别担心,我跟大川还有肖霆出海,等找到鱼窝子,打到上等的海货,卖了钱回去孝敬您。”
听筒那边传来孙婶的声音:“傻孩子,出海也不看黄历,天气预报说有暴风雨啊!赶紧回来!”话刚说完,无线电信号就断了,任凭肖大川怎么摆弄就是没有声音,肖大川对电子元件有研究,他摆弄不好那就没治了,大川检查完各种连接线与信号指示灯,说道:“各方面都没问题,奇怪了,怎么没声音呢!”
此时还不到凌晨,我瞅了一眼夜空的正北方,北极星在天上挂着烁烁生辉,北极星是疍民的指航针,我们称其为渔夫的眼睛,只要北极星在,那么发生风暴的机率很低,可以说这是我们疍民判断暴风骤雨来临的一个重要标志。
满堂道:“北极星好好的挂着,天气预报也太能胡说八道了!”
我道:“海上的天气本来就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说不准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我们听从满堂的指挥开始航往更深的海域,继续寻找黑龙岛及鱼窝子的时候,天气渐渐发生变化,海面不像先前这么平静了,夜空也没有起初那么明朗了,北极星被成团的海雾遮挡,失去了它应有的光辉,海雾十分奇怪,比普通的雾更浓,我一看就心里发慌:“满堂,大川,这不是普通海雾,你俩看这像不像传说中的鬼雾?”
满堂不听,他胆子一向很大,也有自己的主张,他想做的事情,五千吨位的船都拉不回来,所谓离地三分险,入海七分凶,我和大川在海上的一贯作风是稳妥为先,满堂跟我们正好相反。
啥是鬼雾?鬼雾专门吞噬渔船以及渔船上的人,只要被鬼雾包围,船上的人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那些幽灵船和鬼船什么的,都和鬼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这些东西都是从传说里听来的,反正我不知道有谁真正碰到过鬼雾,有人解释说所谓鬼雾,就是海洋微生物死亡后的尸气凝结的毒气,行驶入里面的人都被毒死了,但这也难以解释毒死后的尸体去了哪里,所以鬼雾的里面真正有什么,根本不得而知,满堂不信有啥鬼雾,把着船舵行驶进越来越浓的雾气里。
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雾真的特别大,大到我们想开倒档退出去都没有办法。
接着在迷雾深处,传来了诡异的唢呐的声音,那声音十分凄惨,还夹杂着一些其它乐器的声音,从而形成一曲诡异的音乐。
我竖起耳朵听那时隐时现的乐声:“这好像是,好像是八音歌!”在这里听到八音歌,让我无比震惊!因为八音歌不是普通的音乐,而是由八种古老的乐器合奏的一曲不吉利的谱子,是一曲葬歌,疍民家里死了人,送葬的时候才请乐师吹奏这种曲子。
大川也害怕了,拽着满堂的衣服:“哥,真是八音歌,你别说你听不出来。”
满堂额头上也开始微微淌汗,他回船舱抓来一个大号的手电,往歌声传来的方向照射过去,但手电的光亮很快被浓雾遮盖:“这都快到公海了,这么深的海域里,谁家送葬能送到这里来!肖霆,你上到驾驶舱顶上,把船顶的探照灯打开,顺着我手电的方向照,我倒看看到底是啥玩意儿!”
我就按他说的办了,等探照灯的光线照过去后,就看见海面上有如凌波微步般的一群人,飘飘忽忽的行走在海面上,这些人干瘦如柴,光着上身,下身穿着灰色破裤子,用麻绳当腰带系在腰上,裤腿子也用麻绳系起来,肩膀上拖着纤绳,纤绳的那头拖拉着几十条破破烂烂的木头船,这种情况不用想就知道是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了,那些所谓的人也必然不是人。
我定神一看,那几十条破木船上,每条船上都载着一口黑棺材,船尾上还挂着招魂幡,幡布在风里哗哗乱响,破船后面跟着一队持着乐器,敲敲打打的乐师,正是他们在吹奏疍民发丧特有的八音歌。
它们就在离我们船不远的地方经过,从迷雾里穿出,又消失在迷雾里,看的我们都傻愣在那不敢动,等送丧的队伍消失,我才缓过神来,连滚带爬的从驾驶舱顶上蹿下来:“你俩不瞎吧,都看见了吧!”
满堂还算镇静,大川哀嚎一嗓子:“哥啊,有鬼啊!”
满堂赶紧点了根烟,我们三兄弟就他抽烟,等他打火机一亮,我就觉着在海雾的深处有个诡异的东西正在慢慢靠近我们,虽然打火机的光亮十分微弱,但仍然能配合人的第六感让我们察觉到一丝异样。
我指着船的正前方:“我感觉有个东西向我们靠近了。”
大川直接傻了,满堂惊的烟也没点着,嘴唇和手一哆嗦,把烟和打火机都掉到了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