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带着我回到家,前前后后可热闹了。村里的人都来我们家作客。村支书吴大伯都来了。吴大伯见着我拽着父亲的手都不放,就笑我了,“风雪呀,当年你可没少骂你爸呀。现在长大了,反而粘你爸了。”
“我就粘,粘着他再也不放。看他还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不闻不问的。”我笑道,“都怪你们,都不肯告诉我,害我想了那么久也没想明白,平白无故的爸爸妈妈就没有了。我还以为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呢。”
我这么说着,大人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却掺杂了太多的现实与无奈。我理解,也不过是嘴上说说。毕竟,我没有一句责备与怨言他们。
我像个献宝的小孩子一样,把父亲带回了我守了N年的那个家。告诉他,这个大房子,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住着,不离不弃。家里的家具和日常起居多亏了大伯一家人的照料。菜园里,农田,包括我,都是大伯照顾的。大伯是我这生命中,另外一个父亲。
我喜滋滋地说着,回头一望,父亲,居然流泪了。
我真的在笑,“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大伯照顾我,乡亲们也对我很好。后来姓方的来了,他还帮助我上了大学。现在我也是一个莘莘学子。一切都很好。母亲虽然不在了,可父亲还在。您一定要为我,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很好,很好地孝顺你的。”
他抽咽一声,英雄泪下。长臂揽过我,无声地流泪。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姓方的是指那个小方吧?陆航学院的学生。”待父亲恢复正常神色的时候,他的表情是赞许和肯定的,“这孩子很不错。勇敢,聪明,是块料子。让他做我的女婿,应该没有问题。”
“可我住院的时候他怎么不来看我?”想到这儿,就酸溜溜的,都几天了,也没见有个消息。打个电话也好呀。可是人家却是不闻不问的,真让人伤心。这么快就想当女婿,早了点!
“他回学校了。这是制度。没有办法。”父亲说,“应该等事情处理好了,就会联系你。这孩子,对你是真心的。我看得出来。”
“爸!”我娇羞极了,他们见过么?有谈过什么?这么快就收得父亲的心了!我都还没点头呢!
我和父亲还有大伯一家人,一起北上,去了母亲的坟前,拜祭她。看到墓碑上那张照片,才发现我的模样有八分神似于她。我的母亲,已为国家事业,长眠于此。敬佩,心痛,难过。双膝跪下,重重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妈妈,事隔多年,我终于又来看您了。现在我长大了,懂事了。也见到父亲了。我现在很好,请您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坚强地活下去。像您一样,做个为国家有贡献,长留青史的人!”
国庆假期将完,父亲亲自送我回校。姓方的果然给来电话了,我一接他电话就告诉他,“姓方的,我爸爸回来了。我爸爸在我身边,真的在哦。”
“知道。见过他了。恭喜你哦。”
“那是当然的。你呢?你还好么?”
“我挺好的。你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吧?”
“我没事。就那点伤而矣吧。我是一块钢,要经过锤炼敲打的嘛。”
“哦。”
“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没事。我有空再给你打电话。”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最终还是怏怏不乐地挂了电话。父亲要我把学费都一次性归还给姓方的,还给了很多生活费给我。苏静把重心放在陆丰集团,学业已大幅度下降。但她已显得无所谓,无论我怎么劝慰,她的心都不变。只是有时候会问起二新和陆阳。二新的名字让她叹息,陆阳则让她咬牙切齿。只是陆阳不再联系她,而我换了号码,再也联系不到他了。
我除了用心学业,还是依旧去燕姐的花坊里打零工。父亲回到了他的工作驻地,那是离一个省之远的城市。我的生命中,又多了一个牵挂在心的人。
我用挣到的钱,给父亲的生日寄去了一份贺礼。
我用挣到的钱,给姓方的买了生日礼物。并亲自请假去了他的驻地。没有事先告诉他,就是想给他一个惊醒。结果到了他们校门口,向校卫说明要找他的时候,听到他还咕哝了一句,“今个儿真是奇了怪,平时都一个人,今天个两个美女都是来找他的。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我正诧异着,看到了一个打扮得很有气质,时尚的美女拎着个名牌包包,用着一种气势凌人的眼神瞅着我。我还没开口,她便质问,“你也来找阿哲的?”
我嗯了一声,寻个位置坐下。她的犀利眼神再次将我从头到脚地扫描了一遍,“你有车么?”
“没有。”问这干什么?我搭火车,再转公交过来的。
她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你有公司么?”
我反感了,我有些什么,干卿何事?你对一个陌生人咄咄逼人地质问,是出于什么目的?“你干嘛问这些?”
她嗤笑,“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冷风雪。给他来过生日的吧?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你也好意思来么?”
这话里的刺儿也太长了。听得都不舒服。我怒火中烧,“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么?”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厌恶这样仗势欺人的女人。
“就你这样的乡下女孩子,怎么跟我比呢?”她优雅地笑着坐下,翘起二郎腿。超短裙使她的美白长腿在空气中显得性感修长。都快十二月份了,这还在美丽冻人啊。我都穿上两件长袖了。我跟她比什么?有必要么?
“你没脑残吧?”我直翻白眼,语气也控制不住的尖锐,“乡下女孩子怎么了?活得也比你潇洒!日子过得比你顺畅!谁要跟你比?爱比,你慢慢比吧,我没空陪你玩。”今天是撞了鬼吧?好好的心情都给这女人搅和了。
她不紧不慢地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阿哲是不会和你这种人有结果的。”
我怔了一下,没吭声。又是一个来抢他的人?又不是第一回见了。
她见我没反应,又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阿哲的父亲指定我是他老人家的未来媳妇。特意今天让我带着他老人家的心意过来庆祝生日。你不会,还被蒙在鼓里吧?”
我的心,瞬间坠入深渊,哇凉哇凉。听她说的是真的,那我怎么办?立在这儿不是个笑话?那听她一面之辞,我对姓方的信任,又置于何地?可思来想去,我却没有办法平复波涛汹涌的心情。我假笑,“那恭喜你了。”
“识相的,那赶紧走吧。不要打扰我们的相聚。”她轻笑道。
我想生气地掉头就走,气他对我隐瞒。可人家出言赶我,我倒不想走了,“你叫我走,我就走么?你是谁?干嘛对我指手画脚?我有必要听你指挥?”
“你——”她明显没有我这样牙尖嘴利,“我是程玉集团的千金程晓淑。是方洛哲的父亲给他儿子指定的未婚妻!”
“那是他指定的。不是我确定的。”一句宏亮的声音从推门而入时传进来,我们都被吓了一跳。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姓方的。我白了他一眼,倒是那程晓淑面露惊喜,拥了上去,“阿哲——”声音娇滴滴地都能揉出水来。
他粗鲁地推开她,她一声“唉哟——”踉跄跌倒在一旁的沙发上。我把脸撇到一旁,故意不看他。
程晓淑轻声地抽咽,“阿哲,你忘了你父亲说的——”
他大声地打断她的话,“我和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我爸说的话,不算数!我从来没承认过你。你最好给我消失!不要再来找我!否则下次我就不会轻易地饶过你!”
“可你父亲也说了,不让你和这个乡下人在一起!”她不甘示弱地补了一句,像林黛玉一般地掩面伤心。
我面无表情。他瞅我一眼,不再理她。拉起我的手,向外走去。我顺从了。那个程晓淑还在后面追着好一段路,还听到她在喊着,“你不选我,你和你爸的公司,都会后悔的!”
不知道走到哪了,我确定后面程晓淑没有跟上来。这才甩开了他的手。他想张口解释,我迳自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他手中,冷冰冰地说,“这是我爸要我还给你的学费。两不相欠。我爸说了,以后的任何开支,他都会负责。谢谢你这一段日子,对我的照顾和鼓励。”
“风雪!”他紧张极了,拿着信封不知道如何是好。想推给我,可我板着脸,继续掏出一个小盒子,都不打开,直接塞到他手中。“那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是我自己挣钱买的。祝你生日快乐。”
花了六百多,买的男士表。配他,应该可以了。
“你听我说——”他着急地吼,“事情不是你见到的这样。我——”
我看着他,轻笑,“你要怎么样?解释么?如果是因为对我的负担,现在你可以放手解脱了。我虽然没母亲,可我的爸爸还在。他会照顾好我的。如果是对我有一份感情,那我该做的也做了,我信任你。可你呢?你却隐瞒我!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我——”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跟你提!”他大吼,“你听我解释行不行?”
“有用么?”我竟然是如此地冷静,双手叉在胸前看他,“一次两次,我现在没有办法冷静地听你解释。我回家了。”
人都是在怒火中烧的时候做出的决定是最不理智的。当我踏上回程的列车时,才想起来的时候计划给他的惊喜,却变成他给我的惊愕。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他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打到我关机。下了车后,再开机的时候,连父亲的短信都来了。向父亲打了电话报平安,语句中的伤感一下就被他听出来了。我向父亲说明了此事,他建议我要听听对方的解释。
我说,再看看吧。等我的心情平复了些,我再接受他的解释。我没有办法接受最亲爱的人对我再次隐瞒这样的事情,他的父亲不接受到我,他大可以告诉我。分手,我不是不能接受的!
父亲细心地劝慰我要理智地面对这一切,分析所见所想,不要轻易地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我的心渐渐被开解了,但就是拉不下这个脸来找他。这个时候,杨子的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他向我解释,阿哲回了家看望父母,结果只有父亲在,母亲已劳燕分飞。想复合的事情彻底破灭。为此陪他伤心借酒消愁了两天。后来听说你出事,又赶忙赶了过去,请求冷在天让他入队,加入营救计划。鉴于他是陆航学院的,与我的关系后,又有扎实的本领,这才同意他加入。杨子则和敏新在大伯家里干等消息。只是阿哲的父亲,却又以为他已有归顺之心,便再次起了安排相亲联姻之事。说实话,也不能太怪他的父亲。因为他家的公司现在面临经济危机,如不用这一招,就没有经济转机,随时都可能破产。这时候,势力的人都不愿出手相助。杨子一家,给出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阿哲营救你后,因为你昏迷了两天,学校又紧急召他回去,他只好和你父亲节打好招呼急返回校。到了学校之后,却发现这是父亲摆出的阵。父亲装病叫他回家。他不知是计,又被命令回家。这一回家,接待的他的却是程晓淑。
这都不算什么,他还见到了他的母亲。他母亲挽着另一男人的手来指责他的父亲有多花心,没离婚之前搞婚外恋,包养女人,还明争暗斗的和她抢财产分配。现在婚离了,她傍上了大款,他要破产了,她来落井下石。劝儿子不要随他的愿,让他东山再起。
父母赤裸裸的争斗,离了婚都还不忘是敌人。程晓淑女自以为是了不起,高高在上,这些事实都让阿哲失望至极心灰意冷,换作从前他早出去叛逆了。现在他很懂事地呆在家里,哪里都没去。我劝他打电话给你,可他说你现在经历生死磨难,哪能把这些事情再给你添苦恼?他宁愿一个人承受,并尽快去解决。我支持了他。
他再次把父母聚到一起心平气和地谈话,我在外面等候结果。出来的时候,他的父母双方都是铁青着脸,闹得不欢而散。一个非要他娶程晓淑,一个大打着爱儿子,要为儿子自由选择婚姻的旗号鼓励儿子去寻找幸福。当他说出冷风雪的时候,双方竟不约而同地质问她的身家等等一些非常现实的信息,没有钱没有车没有房,没有美貌,没有良好的家世,母亲不由得露出不快的神色。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得到父母真正的关怀,他们都只是在利用他。
他拒绝父亲的要求。并且独自回了学校,关闭了所有的通信方式。想到怕你找不到他,所以又开了手机。这时候程晓淑三番五次的搔扰,也就不说了。我听阿哲说起了你见过程晓淑的事,就想到大条了。他本来就没指望谁能给他过个生日的。
听着杨子这么一说,我的心是五味杂陈。原来姓方的与家人是不可调和了。有家人的存在,却得不到家人的温暖,那是怎样的伤痛!然我,却在这个时候不解他,不支持他!
杨子诚恳地说,现在连你也不理他,他的父亲已经面临破产,大骂他是不孝子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撑到现在。学校委派他出国学习进修,他已经决定要走了。所以你赶紧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挽回他的心吧。
杨子说的没错。擦干眼泪,放下所有架子与不快,待挂了电话,便赶紧给姓方的拨了电话过去。一次又一次,却没有接。难道说,他也生气了,不理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