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伊曼自软榻上缓缓坐起,斜睨着林开,“我想要说什么,你难道真猜不出来?”
林开回望着她,突然道:“你方才是真的晕过去了。”“没错,是真的晕过去了。”伊曼点头,随后又笑道,“不过现在也是真的清醒了。而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她握紧右拳,掌心的伤痕虽然惊心怵目,但终究已经开始结痂。只是心里的伤痕,愈合了又被撕裂,究竟到何时才能寻个尽头?
林开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半晌才说:“我相信她。”
“相信?”伊曼突然冷笑了一下,“你对她了解多少?你知道她是什么来路?你知道她来自何方?你知道她留在怀茗山庄的目的是什么?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顿了一下,凝视着林开的眼睛:“就在你为孟诗茗痛苦的时候,一个和孟诗茗长得无比相似的女人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说这究竟更像一个巧合,还是更像一个阴谋?”
林开不吭声了。伊曼继续冷笑:“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会很伤心,可我必须得说。那玉佩是在她这里丢失的,然后又是她拿回来的,这本来就是个最大的疑点。”
林开霍然抬头,直直地盯视进她的眼里。
她却依旧在说:“那天夜里她一个人跑出去,谁也不知道她究竟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最后她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自然是随她怎么说都行。”林开的眼睛里似有光芒闪烁。
伊曼继续道:“她明明遇见了云非奕,可是却从来没向你提起过。她在这种小事上可以骗你,在其他事上自然也可以骗你。”
林开沉默。半晌,沉声道:“我相信她。”
“是真的相信她,还是只因为她长得像孟诗茗?”伊曼冷冷道,“你这是在自欺欺人。更何况,真的孟诗茗也未尝没有欺骗过你。”
林开的身子猛地一颤,眼里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立刻将身子转了过去。
伊曼柔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但有些事情你就算不敢去想,也必须去想。”
林开看着她,突然站了起来:“我去问她。”伊曼急忙拉住他,道:“你不怕她生气?”
林开霍然转身,凝视着伊曼。半晌,叹了口气:“她不是你,也不是茗儿。”
这算什么回答?也许这本就不是回答。这本就只是一句叹息。
伊曼看着林开消失的方向,突然“咯咯”笑出声来,道:“通知十七号,一切顺利,计划照常进行。”
屋子里空无一人,她在跟谁说话?
很快,她的话就有了回应。只见檐上突然闪过一道人影,一掠四丈,顷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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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严苏启已经跟着云非奕来到了一片草场上。
这种多山的地方,本不该有这样辽阔的草场。可它偏偏就出现在了严苏启的眼睛里。
“这是我家的马场,但很少有人来。”云非奕解释道,“我以前很喜欢这地方。只是这两年我也懒惰了,很少来这里骑马。”李轩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突然看了严苏启一眼。
严苏启突然笑了出来,问:“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这马场?”她摇头道:“若真是这样,我就实在很失望了。”
“那自然不是。”云非奕冲李轩扬了扬手。李轩立即会意,冲远处打了个呼哨。立刻有一人从远处牵马行来,不多时已到了三人面前。
却见那马并不服帖,虽说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顾盼之间神骏异常,但蹄子乱刨,不断挣扎,看起来着实性烈。那看牵马之人脚步轻盈,想必身手不俗,却也得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将那马儿控制住,额头上已经微微见汗。
严苏启转头看着云非奕,疑惑道:“云公子这是……”
云非奕一笑,道:“前日姑娘痛失爱驹,想必心里十分难过。在下方才路过集市,刚巧看到这么一匹好马,虽说野性难驯,但也算神骏。所以便买下了,也算附庸风雅,来一回好马赠美人。”说完,目光闪闪,盯住了严苏启。
“好马赠美人?”严苏启突然笑弯了腰,摇头道,“这马,确实是好马。”云非奕点头:“本就是好马。”
严苏启道:“但人,却不是美人。”云非奕笑道:“人,也确是美人。”他的目光别有深意。
严苏启突然心跳一顿,立觉双颊烫如火烧,急忙将脸转到了一边。却见那马还兀自磨蹄踢土,一瞬都不肯宁静下来,忍不住叹息道:“只可惜这好马却和我无缘。”
云非奕“哦”了一声,问:“姑娘为何这么说?”
严苏启叹了口气,道:“我向来马术不精,不然前日也不会从马上掉下来把腿摔伤了。如今云公子却给我找来这么一匹烈马,不是要让我看着干着急吗?”
云非奕知道她是故意将方才的话题岔开,却也不点破,只点头道:“姑娘说的在理。既是要送给姑娘,那自然要为姑娘调教好了。”
说完,只见人影一闪,云非奕已经跨上马背,松了缰绳。
那马终于得了解脱,顿时一声嘶鸣,长蹄扬起。只见白影一闪,那马已撒蹄狂奔而去,瞬时便不见了踪影。
严苏启脸色浮现出一抹浅笑,扬目远眺,只见天地苍茫,不见边际。所视之处,处处都是绿色。这一片草场竟然大得出奇。
她就那样静静地立着,看着天边风起云涌,苍穹变幻。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无边无际的悲壮来。只觉人生一世,瞬息即过。所谓沧海一粟,大概也便是这般感触。
这茫茫的一片天地,旧人既去,新人又来。却不知这花,这草,又能存活多长时间。
李轩还留在原地,此时已回过头来,细细打量严苏启,突然一笑,道:“严姑娘可知好马原是赠英雄的?”他将“英雄”二字咬得极重,目光灼灼地盯着严苏启,似有深意。
严苏启愣了一下,却揣摩不透李轩话中之意,只能含糊道:“是啊。”李轩只含笑静静望着她,也不言语。
这样的尴尬维持了近一顿饭工夫,便听马蹄得得,云非奕已策马而回。
只见他长身立于马上,目中精光闪烁。快要到达严苏启跟前时,突然一抖缰绳,口中轻叱。那马立即顿足,竟已被驯得服服帖帖。却还顾盼有神,只见神骏。
严苏启忍不住道:“果然是好马。”云非奕朗声长笑道:“本就是好马。”言罢,问严苏启道:“不知姑娘想给这马起个什么名字?”
严苏启莞尔一笑,道:“我记性不好,还叫它紫电吧。”“好,就叫紫电!”云非奕大笑,朝严苏启伸手道,“姑娘不介意同乘一骑吧?”
严苏启又是一笑,已扶着云非奕的手上了马背。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有人一声怒喝:“下来!”严苏启和云非奕均是一怔,同时转头。只见林开脸色铁青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