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觉得如何。”皇帝看向御书房里的众位大臣说道。
众臣彼此互相交换了一下意见,纷纷点头道:“微臣同意。”
“若都无异议,那便这么定了。”皇帝轻咳一声,沉声道:“钦天监监正乐军茂听旨。”
乐军茂听着书房中讨论涉及到自己,老早就做好了准备。听闻皇帝唤道他的名字,连忙道:“臣在。”
皇帝吴辉说道:“天师辞世,朕欲改鸿天历为士侠历以示悼念,命你督办此事。”
虽然改年号不是什么难事儿,只需要行文天下,知会各道各州,但依然有不少繁复琐碎的工作要处理。一些史册记录的史官类的工作也要有钦天监来处理,并不算太轻松。
所以这位中年碌碌的钦天监监正乐军茂依然语气十分郑重:“臣领旨。”
皇帝吴辉看向礼部尚书的眼睛,严肃地说道:“修葺天师祠堂的所有事项交由你统领,由太常寺和工部协办。一应款项银钱自己去向户部知会从国库里去了便是。朕要的是方林百姓都能有悼念天师的去处,若朕听到偷工减料、延误工期、礼数不足一类参奏的话。朕要拿你们几家是问。”
礼部、工部两位尚书和太常寺正卿三人知道此时事大,不敢怠慢,连忙齐声应道:“臣谨遵圣意。”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兵部尚书,道:“刚才说的各道各州调兵回京事项回去详拟个奏折给朕。数量不用太多,每州最多不必超过五百之数。大司马先前说的乐正皇甫两家修行人前往各州的消息你也清楚,两家子弟入军营之后以礼相待,不可随意差遣。这事也有你一并安排。”
兵部尚书说道:“臣遵旨。”
皇帝吴辉说道:“启岚,去幻月山庄借剑一事颇为重要,你是修行中人,还是由你亲自派人前往。”
顾启岚轻轻点头道:“老臣明白。”
这位方林的帝王又冲大司徒蓬绍说道:“乐正和皇甫两家相借炼师、机关师一事由你寻人去说。”
蓬绍说道:“臣明白。”
皇帝想到了今日这些事情,眉头略微紧蹙,说道:“天师入葬的事情朕有心以国君之礼来办,只是不清楚山上的意思。稍后朕会命人去问。”皇帝稍作停顿,说道,“至于别的事情……事涉天下百姓,还望众位爱卿回部衙之后尽快处理。”
御书房内众臣从座上起身,冲着皇帝齐声行礼称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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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林京都啸月城里依然在下着雨,一刻也未停歇,只是雨势较之先前少了不少。
秋蝉在树梢上极为卖力地鸣叫着,声嘶力竭,高亢异常。不知是在感慨它所剩不多的生命,还是在位某位刚刚亡故的老人奏响哀歌。
丝丝雨帘不单浸润了啸月皇城,也浸润了京都密布的民房屋宅和那些极为宽阔的青石板路街巷。秋雨净去街面的旧日尘土,将啸月冲刷的越发清新、越发通透。
凉沁秋雨洒落,京都微寒。
路上行人纷纷举手遮挡着头,钻进街边各个茶楼酒肆避雨。一些贩卖水果蔬菜的小贩则勉强躲在自己搭的雨棚下,卖力吆喝着。茶楼中的茶客们看着眼前的雨中啸月景致,喝着杯中热茶,觉得十分惬意。只是有些客人想到了外面的雨,便乐不起来了,因为他们没带伞。啸月或说天下的这场雨下的太急,有许多人出门时未曾带着什么雨具。茶客们看着这只稍微缓了些,却不知何时才能停下的雨,想到一会回家时的雨中狼狈,各自头疼着。
午后不久的雨中来茶楼品茶的,也不全是闲人。方林百姓的日子过得都不太紧绷,就算摆摊吆喝的小贩也有不愿意出摊的时候,所以茶铺茶馆一类去处生意一向很火。茶楼里的茶客们当然没有这么多烦心事,只是彼此喝茶谈天,闲聊消磨时日。这场秋雨当中,就像先前皇宫中那群心系方林的君臣们一样,注定有无数人开始思考某些事情。很多人因为天师的离去的沉思,苦恼甚至哭泣恐惧。
蝉鸣凄厉哀婉,惹人愁丝意绪。
不过却并没有影响到茶楼中客人的兴致。不是因为他们比那些已经开始担心天下的大人物们的心境还高。而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此时的天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自然无从恐惧,就像刚出家门的楚言一样。因为无知,所以无畏。无知者自然无畏。
茶馆里的茶客们,聊得正欢,声音很大,却未能掩盖京都凄厉的蝉声。
忽而,茶楼外的风骤然猛烈。烈风从茶楼栏杆处吹入,将茶楼吹得寒了几分。茶楼顶上的天空,狂风吹动空中的雨云在空中涌动。啸月茶楼外的帆布随着秋风肆意抖动,似乎下一刻就要脱离茶楼飞走。天地间仿佛安静,只剩风声在茶客们耳畔响起。
茶楼三层,一个年轻的茶客看向茶楼下方不远处,有些好奇的说道:“这是干什么去的兵士?”
旁边一些茶客凑热闹的来到茶楼栏杆旁,俯身望向楼下那处地方。雨雾并不模糊,只是略显迷蒙,徐徐雨声间,传来远处街上铺面的些许骚乱,和一些躲避某种事物的行人的轻喝。茶楼上,远方的清脆的马蹄得得之声,践踏水洼之声不觉于耳。
茶客们仔细观瞧,见那处是一匹墨色骏马从皇宫向啸月城门方向疾驰而去。马上骑士显然是一位军中兵卒,一身戎装轻甲,腰跨长剑。骑兵神色严肃隐现慌乱,并未爱护马力,也不管京都未曾停歇的骤雨,拼命快速地挥动着手里的马鞭。骑士控制着胯下骏马,无视风雨,马蹄踏破雨中青石长街,溅起一蓬蓬水花,一骑飞驰而去。雨中灰尘已无,骑兵速度却并不需要泥土衬托,无谓绝尘,只有一往无前,向城门处拼命狂奔。
从皇宫里出来的军士只能是禁军和皇廷侍卫们,可有什么事能让这些地位颇高的兵卒们心急。
一些年纪稍微大些的中年茶客看出了问题,皱眉说道:“好像是去送信的啊……”
送信?茶楼里的茶客们心中一凛,送什么信需要禁军士兵亲自去送?难不成边关出事,需要京中快信发旨?北梁南下还是长亭东讨?
京中啸月里有一个特点,无论贩夫走卒还是富贵商贾,对一些风吹草动极为敏感。茶客们虽然不是什么精通官场之道的人物,可毕竟在皇城旁待得久了,总对这些事情有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