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什么?”但见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站在一方大青石高高的挽起了袖子,声嘶力竭的对着下面的百十号人喊着。
“强盗!”但见下面这百十号人激情高昂的回答着,声音整齐划一。
“做为一名强盗,最重要的是什么?”中年书生的声音铿钪有力,感情热情饱满,并且很有气势的用力挥了一下挽起袖子的右臂。
“专业!”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中年书生接着高喊道,声音已经渐渐狂热起来。
“没有抢不了的肥羊,只有不努力的强盗!”
“好,出操,小叶子起个头!”中年书生干净利落的结束了每天的出操训话。
但见人堆里钻出来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眉清目秀,满脸的机灵劲儿。只见小叶子面对众人拉开架势,扎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马步,然后用力打出左拳,边打边喝道:“东风吹”
下面一众汉子也跟着打出左拳,齐喝道:“东风吹”
接着下一个动作,小叶子又高喊道:“战鼓擂”
“战鼓擂”,一众汉子随之
“我想抢谁就抢谁”
“我想抢谁就抢谁”
…………
这就是小叶子作为新一代强盗的又一天的开始。
这中年书生叫庄孔孟,小叶子一直叫他庄叔。小叶子从记事起就跟着这庄叔四处游荡,就没过过安稳的日子。给人算过命,看过相,插过草标(被庄叔卖),葬过双亲(自已卖身以藏庄叔)……,基本上坑蒙拐骗都做过了。
其实庄叔算命、看相都是很准的,基本上出口就没有断错过,简直称得上金口玉言。庄叔骗人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若是扮书生,那是一等一的风流倜傥,直似潘安在世,宋玉再生。他若扮淫贼,那也是绝对淫引一代风骚,保证惹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投怀送报。
于是小叶子一直就很奇怪为什么庄叔不稳定下来,随便庄叔做哪一行,都能混个小富安康的生活。实在是懒得去动的话,就是去做个哪个姐儿的面首,也能混个吃喝不愁。但庄叔语重心长的告诉小叶子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女无数......呃......阅人无数......,并且美其名曰叫体验生活,说是要带小叶子体验人间百态。
直到两年前,庄叔和小叶子于这千鸦岭被一伙强盗打劫,两人被众强盗所挟迫,无奈之下才做起了职业强盗,生活这才算稳定下来。直到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小叶子还会偷笑不已。
话说时当朝天子穷兵黩武,又有天灾人祸不断,使得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是以当时天下,烽烟四起,乱象纷呈。各道各州之内,毛贼无数,基本上是个山头都被人给占了。而打劫庄叔和小叶子的这股强盗,于两年前还是一伙非常传统的强盗,直到他们抢到了庄孔孟和小叶子。
非常经典的抢劫桥段,于一段险山恶水处,忽然跳出一伙一脸横肉、手拿各色武器的强人,开口也是非常经典的台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只听得庄叔一愣又一愣,然后眨巴眨巴眼睛就开口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强盗行业竞争的如此之激烈,你们怎么还是这么老的桥段,连台词都不懂得换一下,你这强盗当的既没前途,也没钱途。”
当下那强盗头领也是一愣,但觉这一青一少两条肥羊大不简单,当下天真的虚心求教道:“那怎么样做强盗才会既有前途又有钱途呢?”
后来小叶子才知道,原来这强盗头领小名叫二楞子,诨号“拼命二郎”,只因生得脑子有点呆,傻大胆,才被众人推举做了头领。这厮长的肥头大耳,两个獠牙外翻,一身黑厚的肥肉,巴掌宽的护心毛,乌黑油亮,活似一个脱了毛的野豬精,所以小叶子一直管他叫朱二楞子,但这厮每次总是一脸苦闷的纠正道:“少当家的,俺姓封!”
庄叔平时最喜摆那龙门阵,一听这强盗头子如此一问,当下庄叔就来了精神,恰如那好色淫贼遇到了无耻****,真真是天雷勾起了地火。
于是庄叔当下就摆开架势从如何做一个有组织,有理想,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强盗谈起,再实地给大家演练了一遍抢劫如何要坚持原则,技术过硬,靠质量取胜,以服务留人,让路人就算被抢,也愿意回头再来的实战技巧,又从统一制服,改编组织,文化宣传,执行力提高等方面给出了中肯的建议。
这一通讲下来,庄叔吐沫翻飞,直讲得满脸红光,神彩飞扬。众强盗也直听得如痴如醉,神清气爽,恰似那当头棒喝,又如那醍醐灌顶,突然间就开了窍,原来强盗还可以如此这般啊。
于是在众强盗的苦苦哀求,甚至是以死相逼,以身相许的强烈要求之下,庄叔和小叶子才万分不愿,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担起了教化众强盗成为新一代的四有强盗的重任。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众强盗除了身上留了条内裤之外,其余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庄叔归拢好打包抗在肩膀上了。
直到多年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众强盗也会无限唏嘘的说一声:“做强盗,就要做新一代的四有强盗,有钱途!”,那一声“有钱途”,压着带点磁性尾音,十足的爷们味。(参见葛优E人E本的广告音)。
又或是滋着小酒,无限感慨的对着孙子辈的那些强盗们道一句:“那些年,我们做强盗的岁月......”。
做为一名强盗,名字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诨号。像什么“鸡犬不留”、“恶贯满盈”之类的啊,必须让人一听就害怕,不用你亮刀片就能乖乖把钱财送上。庄叔的诨号很是威武雅致,曰“擎苍”。
小叶子当时一个劲的赞庄叔起的诨号威武、霸气。庄叔也很是洋洋自得,向小叶子吹嘘道,当年自己这诨号,放到三山五岳里,那也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但当小叶子接着说了一句“那当然了,清仓,清仓,你抢一个就清一个仓,抢一个就清一个仓,换谁都得怕啊”。
庄叔听到这里,脸绿了又紫,紫了又黑,如此数变后才长叹一声道:“没文化,真可怕啊”。当下小叶子心下大奇,庄叔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女无数......呃.....阅人无数吗?怎么现在又说起读书的好了呢?搞不懂!
小叶子大名叫叶秋,是庄叔给起的。因为小叶子是庄叔在路边捡的,而他爹娘又没留个血书什么的,所以,基本上小叶子的出生信息全无。只因得庄叔捡起小叶子时,小叶子胸前有一片青中透出隐隐红色的叶子形胎记,并且脖子里也戴了一个青色玉石,极似一片叶子。而当时又刚好是在中秋月圆时分,庄叔又懒得费什么心思再给考虑什么名字好听,就随口起了叫做叶秋。
但庄叔一直唤他小叶子唤得比较顺口,是以这十六年来,几乎没叫过他的大名,而这伙强盗尊称小叶子为少当家的,更不知道小叶子大名是什么了。
小叶子曾经问庄叔,他一个游荡江湖的二混子,平时干的全然是那些个杀人放火,坑蒙拐骗的勾当,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竟然收留起孤儿了呢?要知道,这孩子可是越小越值钱的……
只听庄叔得双眼微微一眯,对小叶子神神秘秘的道:“其实我捡到你时,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天上异象纷呈,我以我独步天下的卦术算出,你出身不同寻常,将来定是纵横三界六地之辈,是以,老夫决定将后半生的幸福都压在你身上,哪里还舍得将你卖与他家。”
小叶子对此嗤之以鼻,庄叔所说的卦术,小叶子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不过庄叔以自己养老这话,倒许是真的!
小叶子带着新一代的四有强盗们出完了早操,又按排巡山的巡山,探哨的探哨,一切妥当之后,又练了几遍庄叔教的一套步法,直到出了一身的细汗,这才收功净脸。
按庄叔的说法,这一套步法乃是庄叔的压箱底绝技之一,绝对是打架逃命、采花潜行的绝佳利器,放到三山五岳里,那也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好吧,又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所以自打小叶子记事起,就让小叶子紧持每天练。这套步法繁复无比,虽然只有四种基本步伐,但四步走下来将将有上百种组合,而每一步又都又有特定的动作组合,所以初练的前三年,小叶子就从没走全过四步,练起来也是晦涩无比。但小叶子韧性非常之好,十多年来勒练不缀,直到去年的某一天,练着练着就豁然开朗,自此以后,此步法基本的一切要领和变化都似溶到了小叶子的血液里一般,行走之间,常常是不知觉间自然而然的就使了出来。直到最近这一年,才练得收放自如。心念一动间,步法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又如风卷云舒般变幻无踪,不可捉摸。果真是打架逃命的无上利器。
其实,每个强盗窝里都会有一座山,山上都会有一个大堂,而大堂的名字必然会叫做聚义厅。作为新一代的四有强盗怎么能如此俗套呢?打劫就是打劫嘛,干嘛还非得戴一个什么大义的帽子?所以,千鸦山上的这个大堂就叫做:金银满厅。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老子就是要抢钱的!这才是新一代的四有强盗应有的风采……
且说在这金银满厅里,庄叔紧锁着眉头在来回不停的踱着步子,一语不发,而小叶子坐在左首的第一张太师椅上,两眼漫无焦点的随着庄叔晃来晃去,终于忍不住问道:“至底什么事啊,把我叫过来又不说,这天下间难道还有什么事难得住你的吗?”
只见得庄叔愁眉苦脸的道:“以前每次开张前,我都会算上一卦,占出是凶是吉,但最近几天,却是什么结果都占不出来,这让我感觉很不好,前途晦涩难明啊......”
一听庄叔这话,小叶子脸色一变,道:“三年一小劫,五年一大劫,但怎么算,今年也不逢三,也不逢五啊”。
说到这里忽然道:“我来试试”,当下就拿出五枚铜钱,随手往那桌上一抛,若是能有三面或以上字朝上,那就是吉,反之则凶,这是小叶子跟庄叔所学全部占卜的精华所在,两人屡试不爽,从未失手过。
但这次铜钱抛出之后,小叶子却一下呆立当场,嘴巴大的都能塞进去一个鹅蛋了。只见桌上五枚铜钱个个直立,整齐整齐的排成一排。庄叔见状,只有苦笑不语。
小叶子怪叫一声,我就不信这个邪了,然后抓起这五枚铜钱,又是一把撒出,这次五枚铜钱倒是稍有不同:依然个个直立,只不过这次排成一个正五角形,再抛,正三角形,再抛,椭圆......
于是就听得小叶子怪叫连连,又是一连抛出三把,一个竖着的一,一个横着的“二”,最后一把最是奇怪,好像是一个“S”一个“B”......
两人这十余年行来,一向靠此避凶趋吉,无往不利,一时间失了最信赖的手段,小叶子心里一下子就七上八下起来。于是小叶子紧张的干咽了一口吐沫,看着庄叔怯怯的问道“星象?”
“一连三天都阴天,哪来的星象?”庄叔苦笑道。
“龟背卜?”小叶子依然不死心
庄叔就随手扔出一个古朴的八卦龟背图,结果,直立.......,
再扔,再直立,如是者三,才苦笑着住手。
小叶子一缩脑袋弱弱的念叨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还未念叨完,就忽见听得外边蹄声如雷,如万马奔腾过境一般,爷俩心下大惊,强了个盗的,果真是婆婆嘴,说不得,不能应劫应的这么快吧……。心念一动间,脚下已如行云流水般闪身就出了金银满厅。
放眼一望之下,爷俩就呆立当场。只见得山下一头硕大的野牛,朝着山顶奋来,来势如电,气势如虹,四蹄翻飞间,蹄声竟如天雷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