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记结结实实的巴掌猛的打在了荀栗鸢(xúnlìyuān)的脸上,没有防备的她被那过猛的力道,震的直往后退,直至抵到了墙。
微侧着脸,荀栗鸢依然保持着被逛的样子,刚转动舌尖,口中便传来预料中甜腻的苦涩。这种久违了的味道,这次意外的刺激了荀栗鸢原本已经平静的心,至少她以为自己那已经不再会为任何事情伤心的心脏,又,猛然开始抽痛了。
原来,她还是会在乎!呵。
忽然觉得好恨,但是又觉得可笑。她这,又是自找吧?起初,只是无意识的笑,等发现竟笑到流泪时,笑意便无可抑制的变为大笑,声音里有些许破碎但是更多的却是带着冷漠。
“你笑什么?”一个喷怒的声音冲荀栗鸢咆哮。
荀栗鸢看了看他,以及那个站在他旁边,对着她露出得逞坏笑的弟弟。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因为心痛已经让她彻底无法言语。
曾经,荀栗鸢一直以为,只要她够努力,按照这个人的标准做到最好,甚至超越他的标准,总有一天这个人会像对待弟弟一样呵护她。她本身就很聪明,天资又高,在加上用心的去学一件事时,总是能达到别人意想不到的成绩。可是不管有多好,她做的多么完美,都没有得到过那种家长对子女的表扬或者鼓励的话语。荀栗鸢很灰心,她不明白是不是自己做的还是不够好。但是现在,荀栗鸢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这个人,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不管她做的多好。在他的眼里,荀栗鸢从来什么都不是。
其实,荀栗鸢也一直很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个人的孩子。如果是,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只因为那个任性的弟弟,这次的比试成绩又没有荀栗鸢好,便故意陷害荀栗鸢说她打了他。于是,荀栗鸢便被这个人,狠狠了扇了一个耳光,甚至不问理由,没有任何预兆。
荀栗鸢的父亲。他,给了她与弟弟同样富裕的生活,衣食无缺,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却从来不爱她,不会像别的家庭的父亲疼爱女儿一样疼爱她。他甚至吝啬对她付出任何感情。除去物质上的衣食无忧,他们更像陌生人。
其实在这个家里,不止是父亲,奶奶、弟弟、叔叔、伯伯……家族里所有的人,对她的态度,不知为何都是厌恶的。荀栗鸢没有母亲,她在很小的时候也问过他们,为什么她没有母亲,但是没有人告诉她。这个问题在家族里甚至是被禁止的。荀栗鸢只知道她和弟弟是同父异母,弟弟的母亲从来不让自己喊她妈妈,更不愿看见她。有她的地方甚至会直接避开。
荀栗家族是一个很有历史的古老家族,家族的人口众多,都居住在荀栗岛上,一个私人的小岛。荀栗鸢的父亲是这一代荀栗家族的当家。所以尽管荀栗鸢多么不招人喜欢,至少她的物质生活是无忧的。做为这一代荀栗家族的大小姐,荀栗鸢有着比家族其他孩子更尊贵的身份待遇。只是这都是表面上的,在尊敬的表面下掩藏的是赤果果的虚伪和鄙视。
似乎荀栗鸢,在这个家里,注定只能是一个低下的小丑。就连解释,都是卑微的。荀栗鸢永远是错的。没有人会相信她。或者说,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她。有时荀栗鸢甚至觉得,那些可笑的事情似是他们故意找的借口,就为了能够羞辱她,打击她。他们巴不得多找到一点能够伤害她的理由。
慢慢大了,荀栗鸢懂得的更多了。她不明白亲情对她来说为什么会这么难。可惜她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也想过自己偷偷的去查,可是周围总有那么多的眼睛盯着她,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反馈给父亲,然后是挨骂、挨打,被关起来。她也顶撞过父亲,反抗过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但是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在这个岛上,没有人的权利大过父亲。
荀栗鸢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起来的鸟。她想过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家族。也成功过,不过最后还是被抓回来,千篇一律,后来,她渐渐习惯了面对所有的虚伪客套,当身边的所有人面对你的面孔都是那么冷漠,再好的性子也会被磨灭。荀栗鸢渐渐变的冷漠,客套,疏而有礼。
所以这次的事,又是故意的吗?荀栗鸢冷笑了一下,放弃了再去解释什么。反正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再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有时荀栗鸢想,亲情对她来说,要不起也得不到。既然不让她知道母亲的事,那就再也不问了。既然谁都不会爱护她,那她就不要了,不要亲情,不在奢望这种可怜而卑微的情感。荀栗鸢自问想的很清楚了。如果亲情真是那么奢侈的东西。那么她便舍弃吧。她不要了,她再也不要了。
“快滚回你的房间去。”男人充满嫌厌的声音,忽然传进耳朵里。
荀栗鸢的眼眸暗了暗,没有吭气,只是捂着依然刺痛不已的心脏,慢慢的走回了她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荀栗鸢没有开灯,机械式的关上房门,闭着眼睛,有些疲惫的走到床边,然后一头栽倒在她的床上,但是躺平后,心脏的抽痛感反而更加严重了,荀栗鸢甚至能感觉到心脏每次跳动都在被挤压、抽刺。
疼痛让荀栗鸢几乎无法呼吸。荀栗鸢笑了笑,心想,如果就这样死掉,也许她会比现在快乐吧,不用在乎亲情,不会再被伤的体无完肤。
好想消失。
好想死!
死吧,如果死了就解脱了。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解脱?
如果死了,是不是也能解放他们?既然大家都伪装的那么累。
这种想法,出生在这家族的十四年以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了,但是这次来的却异常强烈。
强烈到,荀栗鸢想立即去实现他。
于是荀栗鸢无视心脏的疼痛,缓缓的走到柜子边,翻出那把她收藏已久的匕首。
这是一把通体白色,并透着森寒幽光的匕首,表面刻着非常古朴的纹路,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图形,只是荀栗鸢觉得应该是写的什么文字吧,也许是古代的象形文字或者其他什么文字,总之是自己看不懂的形状。匕首的底部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圣兽,有些像狮子,又有些不像,飘逸的毛发,气质神圣而高贵,镶嵌的银宝石眼眸,就像是真的一般,每每看上去,连灵魂都仿若被吸过去了。
这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夜市上看到的。当初看到他的时候不知为何眼神就离不开他了,好像早已认识了似的。因为荀栗鸢一直对长毛的动物有很深的偏爱,比如狗狗,兔子之类,甚至荀栗鸢最喜欢的动物还是狮子,因为她一直觉得狮子长的太帅了,长相帅气,个性倨傲,太符合她内心那种崇拜的感觉。
小时候的荀栗鸢也曾偷偷把外面捡到的流浪狗带回过家,但是后来,后来让弟弟发现后,有天趁着她不注意偷了那只小狗,把它吊在树上,当荀栗鸢知道时已经晚了,小狗已经被活活吊死了,而且被安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狗偷吃东西’的罪名。荀栗鸢知道弟弟他是故意那么做的,只要是她喜欢的,不管是什么他都要去争去毁坏。从此以后,在荀栗岛上荀栗鸢再也没有对任何活的东西或者人表现出过自己的兴趣。
这把匕首有着精美的工艺,在荀栗鸢看来简直是巧夺天工,但是那个卖杂货的老头,仿佛看不到他的价值似的,竟然以难以想象的低价把他卖给了荀栗鸢。
而且他说,这把匕首叫‘若梨’,真有趣,匕首也有自己的名字。
但是每次,当荀栗鸢望像那像是镜子一般的匕身,里面反射出的寒光仿佛是里面充满生命似的流动着。而且每次看他,心里隐隐有种忧伤的感觉,但是荀栗鸢都把那归结为她的错觉。
若梨一直被荀栗鸢很宝贝的收藏着。谁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要不早就被那个无赖的弟弟偷了去了。
虽然对若梨极度的喜欢,但是荀栗鸢并没有想过要怎样用他,只是把他擦拭的很亮、很干净。一般的女孩子应该是不玩刀弄枪的,但是由于家族的关系,使荀栗鸢从小就开始接触学习那些苛刻的防身术,真刀真枪的东西,荀栗鸢也只是当成工具用用,并没有热衷到想收藏。除了若梨。
若梨从来没有见过血,至少到荀栗鸢手上之后没有。但是现在,荀栗鸢看着手上的匕首,心里竟然有种期待,希望看到他的身上染上她的血,浓郁的红色。
“若梨,你算是荀栗鸢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了,我希望最后的时间你也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荀栗鸢喃喃的对着若梨自言自语,仔细的又看了若梨半响。
想到这些年的生活,她一直追求的东西,不知道因为是不是其他方面太容易得到了,反而越发的特别在意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亲情,一时有些惆怅,有迷茫,也有悲伤,最后是有些自暴自弃的释然,既然决定放弃了,就不要在去想好了。荀栗鸢有些恍惚的笑了笑。
“再见了!”荀栗鸢轻轻的说道,同时双手握住若梨,匕尖对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猛的刺了进去,然后手腕翻转,没有犹豫。
低着头,荀栗鸢看着若梨没入她的身体,感觉到他直直的刺进了她的心脏,眼中忽然汹涌的滴出泪来,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那么悲伤。荀栗鸢顺势倒在床上。心想,人死前,是不是都会流泪呢?
血,顺着荀栗鸢的手开始往下流,但是荀栗鸢并不觉得很疼,这比起他们这些年对荀栗鸢的伤害,要舒服的多。
“若梨,原来死一点都不可怕呢。哈哈,我现在反而觉得有些开心呢,这样是不是就能解脱了?以为再也不会为了想得到那个人的一句夸奖而拼了命的学习、练习;不会在为了没有得到那个人的注意而伤心的要死。”
“若梨,原来放血就是这种感觉啊。。。好像身体里的所有负担,都这样排泄出去了,我现在好像变得好轻松啊。从未有过的放松。”
“若梨,谢谢你一直陪着我。。。现在,我想睡了。”荀栗鸢的眼皮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不断的喃喃自语显然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在神志渐渐迷茫的时候,隐约好像看到若梨在发光,那种幽然的银色,神秘之极,并在不断扩大。就连自己好像也被这道光芒环绕了似的。
呵呵,荀栗鸢想她是真的要死了吧!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她想睁大眼睛看的更清楚些,但是她好像真的太累了。最后荀栗鸢放弃了挣扎,缓缓闭上了眼睛。
希望,希望她不要有来世,不会再有感情困扰她。这样想着,她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家,曾经是荀栗鸢最揪心的地方。
如今,是该放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