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阿伊看见烟烟，微微一笑，她已经想到了法子了，写了封信，让春嫂递给了陈管事。
第二日。陈管事派来传来信，说一切准备妥当，并且传来了一封母亲的亲笔信。阿伊坐在花窗上把信读完，塞进了衣服里。
这一日，看上去和往日没什么不同，阿伊吃过饭，到了玉莲姨娘那里去玩。这两日玉莲姨娘可说是春风得意。和夫人整日郁郁寡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伊见到姨娘，十分亲近的说着话，玉莲一向笑里藏刀，阿伊缠着玉莲带自己出去买些新鲜上来的衣裳。玉莲有些为难，阿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要走。
“姨娘素来待我好的，怎么连带我出门玩都不愿意，算了，想来还是嫌弃我的身份，我去找老夫人说话去。”
玉莲一把挽住了阿伊的手：“算了算了，咱们就一起出去转转吧。听说附近新开了家女仕药理馆什么的，咱们娘俩去看看有什么新奇好玩的。”
阿伊心里一跳，几乎怀疑陈管事把自己的事情通通都告诉玉莲了。
玉莲出门一向讲究，非着轿子不肯坐，府门外已经停了两辆轿子，阿伊斜眼看见一辆马车两个下人在街角等着，不动声色坐上了轿子。
一路到了仕女药理馆，虽然夫人不在了，铺子却没关门，只是卖一些寻常药材，却不治病了。
书蛾看见玉莲来，浑身一颤，因为蒙着面纱，看不清楚表情。
阿伊连连眨眼。
屋子里布置的温香软玉，浅草色的纱幔莹白色的珠帘，铜鼎里燃着旖旎的香。先把玉莲引进了一个屏风后，阿伊私下里拉了捏着书蛾手心，悄声说坑死她，往死里坑，什么药贵卖什么，人参养颜丸啊什么的，又吃不死她，管什么症状，随便开。书蛾点头会意。眉目间郁郁沉沉。
毁我女儿家的清白，声誉，让我流落街头，这笔账，怎么会轻易了了。
书蛾在屏风后，和玉莲说起话来，问着症状。阿伊站在一旁给书蛾打着气。
“我呀，皮肤总也不好，取得名字倒是动听，玉莲，玉面芙蓉啊……但是你看看，不管鸡蛋清子还是蜂蜜的抹着，皮肤还是黄黄的，鼻子上还有这些个小黑点，我听说人家红馆子里的姑娘有什么保养方法，都是这里教着的。你也给我出出主意。”
“人参养颜晚，玉堂春香方，我这里都是有的，这些东西都是美容养颜的，但是收效比较慢，有些姐妹的偏方法子倒是很不错，不知夫人想不想试试？”
“哦哦……那先把那些好东西都一样给我开一点吧，至于那个偏方？姐姐真是好人，赶快说吧……”
阿伊四处看着，跟出来的丫鬟婆子不过五个，一个个连看一眼自己都懒得。外面有卖糖人的，有卖糖葫芦的，整个街面十分热闹。
她回过神的时候，刚好听见书蛾小声说：“每天研服少量砒霜……”
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看着书蛾。
菩萨心肠，仙风道骨，娇俏可人。
书蛾眼睛一眨也不眨，就这么教着人家服用砒霜？
书蛾也是吓了一跳：“这？那不是毒药么？”
“是药三分毒，砒霜少量服用，是不碍事的，有个红馆子的姑娘就一直在用，丫头现在和玉雕的芙蓉一样，哪里就见毒死人了。迷死人了还差不多。”书蛾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这样啊……”玉莲已经有三分信了。
“姨娘，给我点铜板，我要买糖葫芦。”
“去找柳婶要去，姨娘现在正和大夫说话呢。”
阿伊乖乖地点点头，同时用煞白的小脸再次看向书蛾，书蛾真狠，太狠了。
在门外买了糖葫芦，转了几转，看那几个丫鬟婆子不在意，就从后门进了家。书蛾回房取药，在走廊上遇见了。
“服用砒霜？”阿伊低声问着。
“玉莲好大方，一下子出手了四十两的东西。”
“她正得意，有那么多钱应该的。都是从我爹那里淘来的。”
“很好。”书蛾点头。
“我一会儿就走了。”
“路上小心。”书蛾心不在焉地说道，第一次害人，她的手攥得紧紧的，隐约可见骨白。
“她笑不起来了，就每天吃砒霜过日子吧。我和她出门，买糖葫芦被人拐走，她难逃其咎。”
书蛾叹口气：“难说。”
“你小心点，做完这单，就关门打烊吧。等我母亲放出来再说。”
“五城兵马司应该不会来了吧……”书蛾轻飘飘地说着，其实她心里也不清楚，仇恨填满了她的胸腔，“我不要关门，我要把毒药都用在玉莲身上，我要她将来活活烂死！”
她端着瓶瓶罐罐的药，再不等阿伊说话，扭头走了。
阿伊站在那里，呆住了。她知道对于书蛾来说，这是她唯一的报复方法，她不会放弃的。但是阿伊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砒霜敷面，自然有效果，但是不过几年就会因为毒性而强烈反噬，牙齿脱落头发脱落，变成一个老怪物，这些她闲着听母亲说过，除非那些红馆青楼的女子，想要趁着芳华未逝多赚点银子，谁肯用这样的舍本逐末的法子？
取了一百两银票，贴身放着，披上披风，阿伊出门走回府邸门口，和两个车把式点点头，上了马车，拉下车帘，直到出城，再也没有掀开过。
马车是府里的，车把式也是府里的，这个陈管事好省钱啊。
有什么办法可以合理的离家出走？
当然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有什么办法回来？
我逃回来了，那还不可以么？而让玉莲带自己出来而不是春嫂，则是阿伊的栽赃之计而已。至于管用与否，玉莲怎么应招，阿伊连想都没有想。这么引诱人的好栽赃办法，自然要用。
至于路引，车把式早就收好了。陈管事到底是锦衣卫的，办起这种事情飞鱼令一拿出来就好说。
玉莲直到傍晚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孩子丢了。当时整个脑子都懵了，派了丫鬟婆子四处问，就是找不到阿伊人。回到府里，因为做贼心虚跑到老夫人那里哭。
“你就这么把一个孩子弄丢了？”老夫人气得几乎说不出话。
“呜呜……老夫人明鉴啊，阿伊就是在街边转了转，怎么就不见了……我真的……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上次已经有过一次丢孩子事件了，我再不问，你们真要把这个家给拆了是不是？”老夫人扬起拐杖，狠狠打在了玉莲的身上，“你这个作死的女人啊！我真没想到我们黄家居然进了你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
老夫人的棍子噗噗噗地打在玉莲身上，一下子一个血痕。玉莲失声惨叫，她哪里想过不过是一个小野种，老夫人居然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她旁边的心腹丫鬟看见了赶快去拉。
“老夫人，老夫人！那个野种丢了关夫人什么事情，您何必为了那个可有可无的野种来欺负夫人呢！”
“野种？再是野种也是我黄家的一条血脉！是我黄家的女儿，老身亲自在佛前许愿带回来家的女孩！你这个没出息的贱人不过是个丫头，锦华宠爱你给了你个侍妾的名分，你还真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夫人！夫人是你叫的！锦华还没死呢！你这个死贱人，丫头出来的贱骨头！居然敢倒卖我家的女儿！真是作孽啊！来人，把她给我拉到家法堂，给我打死这个女人！”
玉莲面如土色，身上的伤也不是假的，实打实的落在了身上的痛！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倒了八辈子霉气的事情怎么落在了自己身上。那个倒霉催的丫头死哪里关她什么事情！怎么偏偏丢她手里了。
上次的事情……这次的事情……
回过老夫人说话的味儿，她猛地扑倒在老祖宗脚下，磕头如捣蒜，一片片血渍印在了额头上：“老夫人饶命！饶命啊！”
在荒山老林中行路，阿伊说不出的寂寞害怕。月光洒在黑色的枝桠上，有些寂寞的味道。她上辈子不过二十六岁，从未出过远门。而这一次也是不得已。
前面还坐着俩车夫，让阿伊感觉到温暖的人气。阿伊无聊就搭话起来：“唉，早知道便应该明天早上出门的，这大半夜的行路，真是难为两个叔叔了。”
其中一个车把式扭过头，呵呵笑了：“一会儿少不得要在外面露营了，小小姐，你试过在野地里烤野味么？哈哈，那滋味啊真是说不出的好……”
“……你们是烟烟的那两个表哥招福招旺？”
“诶？小小姐你认得我们？”另外一个也扭过来头。
两个大叔说是大叔其实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两个人好些两座宝塔一样茁壮，招福更是英气勃勃，蜂腰猿背，一身练武的好架子。
“我离远了没认出来，离近了才知道。”阿伊笑了起来。
这个招福当年可是对自己求过亲的，她怎么会不认得？
阿伊见到是他们，十二分的放下心来，隔世再见，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坛。
“丫，府里的姑娘们都那么好看，不过就属小小姐最好看了。”招福看着小小姐如春花般灿烂可人的笑容忍不住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