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房，想来想去竟觉得有点可笑，什么咒毒，这世间最可笑的就是什么神鬼之说，竟然这么多人信以为真，不过那些头疼脑热的应该就是微量的毒素作用，其他的，阿伊一概不信。
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就是灵魂重生来的，这么说的话，还是有点可能的？
暂时也没别的法子，总不能给家族惹祸上身吧？药方折叠好放进袖子里。下意识地觉得哪一天可能会用到。
当天晚上，玉莲姨娘就被人牙子领出了府邸，说是卖出去，可能去给人当丫鬟了，也可能就下了红楼了。夫人笑得格外阳光灿烂。
过了几天，一个丫鬟捎来了口信，郑家已经取消了婚约了。
又过了几天，丫鬟又来捎了口信，老爷已经答应了墨家的提亲。
好吧，这些事情都是预料之中的了。阿碧阿淑马上就要进宫，但是提起来还是义愤难平，进宫后是做宫女还是妃子都是不一定的事情，人家确是实打实的爵爷夫人了。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但是第三个消息就让阿伊不淡定了，宫里两个正是炙手可热的公主，一起病了。
本来，她爱怎么生病就怎么生病，和阿伊无关，阿伊天天筹划着，怎么置办些良田美宅，要赚多少钱，攒够多少卖药钱，怎样生利息。这都是应该的事情，问题是，她怎么病死不好，非要牵扯上阿伊。说是阿伊在筵席时冲撞了凤驾，这一次告状告到了孙贵妃跟前。据说老爷听到后，脸都气青了。
宫里来了几个浑身散发香料气味的太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把老太太这个一品诰命夫人训斥了番，什么训导不严家教不好，一家人赔着笑脸，送了大包沉甸甸的银子，才算把他们稳下来。
阿伊躲在屋子里，陈管事在屋里忙前忙后点头哈腰招待公公们喝茶等候，让人递来话，说不用出去了。
阿碧阿淑堵在大门口，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在公公们面前走来走去，风言风语幸灾乐祸地说着话，大有天理昭昭之感。
阿伊只管坐在屋子里读书识字，书蛾和她坐在一起手把手教着，书蛾的原本意思是做了那种事情就和黄家杰浪迹天涯去，被阿伊连哄带骗地拦下来了。阿伊打心眼里觉得咒毒什么的无所谓了，难道这场咒毒下去了整个大明王朝就垮了不成？况且，不疼不痒的发发烧，又怀疑不到黄家头上去。
烟烟坐在一旁，跟着一起读书，她安静缄默，低着头描着簪花格体学得十分认真。
黄家闹得天翻地覆风波不断，这三人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读书习字。
程锦华千方百计地留下公公，想就玉钗的事情多探探口风，心里诅咒着阿伊跟她老爹一样笨，连公主都敢得罪，可苦了她的女儿了，还没进宫，就作为蠢货的姐姐给宫里的人留下了印象。
屋子里静悄悄的，墨香四溢。阿伊静心习书，春嫂端了新沏的茶，合着糕点拿来，看着三人的样子，觉得十分欣慰。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才来唤人，让阿伊过去问话。
阿伊恋恋不舍地放下了书卷，到了老夫人的住处。
老夫人把所有丫鬟都撵了出去，屋子里只坐了一个玉钗，藏身在阴影里誊抄着经卷。
“这一次，玉莲的事情，是你做的吧。”老夫人沉声问着。
阿伊用眼睛瞟了眼玉钗。她恍然不觉。她坐在这里，是因为她已经向老夫人摊牌了么？
老夫人的意思是，玉钗可以陷害自己，可是自己就不可以陷害玉莲了么？
“老祖宗，这件事情，阿伊不知情的。”阿伊微微笑着，把事情推了出去，那种****，如果闺阁女儿有还让长辈看见就太糟糕了，所以阿伊断定玉钗不曾和老夫人摊牌，那么就是说，她坐在这里，就是想给自己造成一个假象，让自己觉得她早已摊牌，她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老夫人定睛看着她，阿伊神色仍然不为所动，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阿碧阿淑都是有贼心没有贼胆的，只有你常在市井间走动，我差点便误会是你了。原也是，你和玉莲没有什么仇怨的。”老夫人又陷入沉思，“我们家的人是绝不会做出这类事情的，难道是仇家做的？”
“仇家？”阿伊有些惊讶，像黄府这样钟鸣鼎食之家，本应有那么一两个仇家的，可是却是第一次听闻，“仇家趁着这次八十大寿让我们黄家出丑？”
“当真越活越无聊了么……哼，那帮老家伙……居然用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老夫人嘟囔着，眼中光泽隐隐闪烁。
“你发髻上的墨梅簪子是墨家少爷给你的吧？”
“唔……嗯。”
“我听人说你是因为没有首饰才天天戴在头上的，虽然你身份不比家里的其他女儿们，但是家里还不至于穷到连件合适首饰也没有。”老夫人站了起来，走到箱笼前，检点了一番，捧出了几个装饰精美的檀木盒子，坐回了蒲团上，阿伊拢着袖子，乖巧地看着。
“这几样首饰，你先用着，以后像这样的场合，就精心梳妆一番，不要丢了黄家的人。”老夫人淡淡说着。
“阿伊知道了。”阿伊目光闪烁，老夫人竟然不问两位公主的事情么？
看着老夫人睿智的眼神，阿伊明白过来，有什么好说的，小女孩儿家争风吃醋的胡闹，她亲事都订下来了，公主还能来抢不成？公主那点心思，这些身经百战的女子们哪个不看得通透？
阿伊抱着首饰盒，一时无言。对于聪明人，解释的话都是赘余。
“你的衣裳也有些旧了，”老夫人温和地说着，“回去后，我让锦华给你送几件时下的衣裳，这几件虽然也是好的，但是翻来覆去地穿，总不是样子。”
“谢谢老祖宗关心。”
“听说你前几日病了？”
阿伊抬头看了看老祖宗，鼻子有些酸涩，这样嘘寒问暖的，让阿伊忽然省起，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祖母。
“唔，喝了几晚生姜红糖水就好了，春嫂待我很好的。”
老祖宗拉起她纤弱的手臂：“人是巧人，只是太单薄了，这样瘦弱，对将来不好的。想吃什么，就交代厨子里给你做。知道了么？”
“府里的饭食一直都很好的。阿伊吃得饱穿得暖，读书习字，都很好。”
“你那两个姐姐不争气，就算到了宫里也不会有什么混头的。我看来看去，咱们家，除了玉钗，就你是好的了。老祖宗跟你说个心里话，你这样子，就算再好，嫁给人也是做妾的，那墨家又是豪门大户，与我们家还算登对，比那郑家要好得多。那郑家公子待你也算有心的，来问了你很多次，看见你那簪子才死了心。你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份上，真让我刮目相看。”
在老夫人眼里，阿伊是下定决心嫁入墨家才用的这一出？阿伊哪里有这样想过。她只是想借助墨家的名气，让自己在府里过得更好点而已。
这一切，都是为了母亲，她总是希冀着，让母亲能够代替程锦华，堂堂正正地做主黄家。
让母亲母凭女贵！
“不过，在这宅里，也只有心狠的女人才能成就自身啊。”老夫人喟叹道。
阿伊唯唯诺诺，不知该如何应答。
“你比玉钗强，如果是你代替玉钗进宫，我就也不用愁得满头白发了。”
玉钗举着笔，一滴墨汁啪地打在宣纸上，污了一篇写好的经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