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听着夫人的话，觉得自己几乎被逼到了悬崖边，她“噗通”“噗通”地磕着头。
“呀，还不敢说话了。”程锦华越看越觉得有趣，“难道就是你把老爷拐走了？说，昨晚老爷是不是在你那里过的夜！一大早，连饭也没吃就不见人了，是你怂恿的吧！”
程锦华腾地站了起来，好像抓住了绵羊的母狼，绕着三姨娘转着，思考着要从哪里下口。
三姨娘目光中流露出毅然之色。
“夫人，昨儿个下午我的确在书房服侍老爷喝了碗茶，但是老爷看完书之后却并没有去我那里过夜。您不信可以问掌钥的婆子。”
程锦华面色冷峻，过了半晌，咬牙切齿道：“那老爷一个大活人，还能跟我们几个玩捉迷藏不成？”
阿伊也不禁奇怪起来，但是她又觉得这个家都是父亲的，他爱歇在哪里就歇在哪里，哪怕他随便找间耳房歇下，那也是父亲的意愿，丫鬟婆子难道还能不站着伺候么？
父亲爱去哪里，程锦华还一定要盘问清楚才甘休么，这些姨娘们哪里知道，只能平白受委屈。
做人千万不要做姨娘，在夫人面前，就只是半个婢女罢了，只要老爷夫人不在意，就可以随意处置……阿伊眼前又出现上一世临死时那片灿若艳霞的火光，抿紧了唇。
玉钗见情形，在场之人，有头脸的媳妇婆子，姊妹们，只有自己一个人敢劝母亲了。
“娘父亲可能睡在哪间书房了吧，午间吃饭的时候总也可以遇到，到时候问问就什么都知道了，现在不晚了，老祖宗那里您还没去呢，去迟了，难免又是一桩事情。”
程锦华自然听自己宝贝女儿的话，回头问了身旁的大丫鬟时辰，神色有些厌倦地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又迟疑地看了看阿伊，说道，“你留下来陪我说话。”
阿碧阿淑为生母难受，却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用眼睛在阿伊身上打了几个转，跟着姨娘们身后走了出去。
旁边的媳妇婆子服侍着程锦华穿衣，玉钗走到母亲跟前，轻手轻脚地帮忙递东西。
“母亲说了，明日给你上族谱，老夫人的意思是把你记在我的名下。”程锦华冷声说着。
阿伊有些意外地看着程锦华。
老夫人把自己记在程锦华名下，只是为了两家人的体面而已，又不是男儿，大不了的事情了。程锦华癔症着脸无所谓，可是一旁立着的玉钗脸色却有些发灰了。
记在母亲名下，从法理上，她就是黄家的嫡女了。老夫人的本意是配他侯爷家世子不过分，可是她分明什么都懂，还是感觉手脚有些冰冷，身姿一如往常般优雅，却多了几分僵硬。
“这个婚事对我们家至关重要，你可能还不明白。这样一桩婚事，对老爷的仕途影响有多么大！”程锦华大声说着，毫不避讳满屋子的丫鬟。
估计阿伊出了门一盏茶功夫不用，这个消息就会传遍阖府了吧。
“咱们先不论你用什么办法让墨公子对你倾心……”程锦华脸上闪过一丝你我都明白的恶毒的笑容，“我就只想你明白，你父亲有今天的成就，和我娘家脱不了干系。他想继续走好路，还要靠我们女人！”
阿伊呼吸一窒。
夫人看不起老爷的根源，就是她一直认为老爷是靠她的路子吧。什么进士状元，她根本不在乎。老爷十年寒窗苦读，在她的思想里，可能比不过她父亲的一句话。
不知道她家到底给了黄子澄什么样的恩惠。阿伊只知道，父亲年少有才，名满京华，皇帝亲自召见，以朱元璋那样敏锐的眼光，果断下令父亲伴读东宫，并且掌管国子监。
夫人真的以为，这些，都是她的家人的功劳了！
阿伊不想评价她的浅薄，她只是感叹一下这个女人的无知而已，你可以大字不识，却不能普通的做人都不会。恍然想起玉莲，若不是阿伊几次忍不住诱惑的顺手，不知道要引着这样的夫人怎样在府里搅风搅水的了。
阿伊挑眉，那样……也好。
“阿伊明白了，一切听从母亲的。”阿伊收敛眉目中的嘲讽神色，恭敬回答。
夫人多看了阿伊几眼：这个女儿真是意外的恭顺呢，想起来她脾气有时候真觉得有些反复，平时虽然木讷，但是上次饭堂上却是犀利的不得了呢，一句话把自己差点儿气死了，但是府里其他人又都风传她狐媚，狐媚就狐媚吧，本来样子就好看，女人狐媚都是天生的，只是这么多形象，夫人总要搞不懂阿伊到底是哪一种？
越想越是头疼。说是哪一种都有立脚的根本。不过这些有关系么？
反正嫁到了侯爷府邸，就和侯府有了关系，她性子再怎么跳脱，都随意闹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反正，哼，你性子怎样我都不给你陪嫁，性子跟钱又没关系。
至于记在自己名下，她也是有私心的，走亲戚赴宴会的时候，自己名下的女儿是侯爷夫人……不过有了玉钗做妃子，还何必要她！真是便宜了她了。
“至于晨昏定省，以后也一概免了吧。好好在房里刺绣，我听说墨家，对女人的刺绣要求挺高的。你那两把刷子，也就哄哄老夫人可以了。”
程锦华扭过头，不再搭理阿伊，笑吟吟拉着女儿：“玉钗，你看娘穿这件鹅黄色的综裙好呢，还是这件宝蓝色的襦裙好，我想穿这个宝蓝色的襦裙陪着青金石镯子，你看怎么样？”
玉钗有些伤心，手脚发凉，随口说道：“娘喜欢就那件宝蓝色的吧。”
阿伊那边已经习惯了往日被稀释存在感的日子，轻声说道：“母亲，阿伊告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阿伊心情很好，她想立刻出了府，去寻母亲，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哦不，是这一连串的好消息。
回去后，略吃了点白玉粥，阿伊简单地把事情和书蛾说了遍，书蛾也高兴起来，又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又有些着急。阿伊拉着她的手劝慰了半天。
“你的目的也就是和三哥好好过日子罢了，老夫人那样一个人精，怎么那么好糊弄，你若是想当个妾，让以后自己的孩子问自己叫姨娘问正室叫母亲，那你就随意。我的意思你再等等，说不定，总有转机的一天。”
书蛾听出了阿伊的言外之意是让自己等她成亲后，做了世子妃再说。若是墨侯爷顾着王府体面，问皇上要个诰命，她阿伊就有一定的把握帮自己争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