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因祸得福
彼时，表小姐正搀扶着张姨娘，朝着东厢房而去，大双跟在后面，双手握着那根拐杖。
王氏带着那一群巡夜的婆子，也正要迈出西跨院的门槛，身后突兀的一声惊叫后，伴随着的，是秀敏那嘤嘤细细的惊恐呼声：“天哪，怎会如此！”
众人皆止步，朝身后望去，张姨娘三人也止住步伐，朝这边看来。
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震惊也太过诡异，王氏冷厉沉稳的脸，终于遍布慌色，手底下那些婆子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只看见秀敏手中远远抛出的灯笼，骨碌碌滚到西厢房门前的木廊下。
溢出的火苗烧着了灯笼外壳的同时，也点燃了那道陈旧干裂的门槛，火苗往上窜，瞬间如火蛇般缠绕上那扇木门。
这边的火星被风一吹一送，顺势缠上门前的一棵廊柱。
冬日的问荆城，寒冷干裂，已有月余不见半点雨滴，这廊下的成年旧木，遇上北风星火，瞬间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众人不过呆了片刻，待到她们回过神来，那火势已凶猛起来，整个一扇门都披上了烈焰外衣，门前的廊柱，更如被几条火蛇缠绕，烧的吱吱作响。
“是秀敏，是她将灯笼扔出去的，是她要烧表小姐屋子，要烧西跨院！是她无法无天！”大双满腔的憋屈，此刻化为愤怒的厉吼，指着秀敏，气的眼泪大颗的往下滚。
张姨娘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可那喷涌着的火舌，却是如此真实的存在。
表小姐担忧的扶着张姨娘，夜色下，神情冰冷而震怒，却一句话都不说。
肇事者秀敏，早已惨白着脸僵在原地，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手扶着被打的晕沉沉的秀清，另一手保持着提灯笼的手势，只是手中那灯笼，早已被她抛到了西厢房门口。
这是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的，看的真真切切。
而秀敏自己，却好像做了一场梦。她只记得自己小心翼翼的扶着秀清，尾随在王氏一行人后面，恰巧从西厢房门前的小径上经过时，手腕处突然一阵奇怪的麻痛，短而急促，手腕那么一转，灯笼就从手中飞出去了。
不偏不倚，落在西厢房门前，点燃了表小姐的门槛，烧着了门。
张姨娘本就虚弱，今晚又受了寒气和怒气，这会子突见西厢房着火，又见众人这般没有章法，心里一急，气血上涌，当下便晕死过去，大双吓的哇一声哭出了声。
“外面风大，赶紧扶姨娘回屋躺下。”表小姐的声音，在这样嘈杂混乱的夜晚，有一份临危不乱的沉稳，主仆二人当下合力将张姨娘送回东厢房。
“一个个还愣着干嘛，赶紧的，赶紧救火啊！”王氏仓促吩咐，婆子们赶紧行动起来，除了僵在原地的秀敏和依旧昏沉沉不知所以的秀清。
外面人影跑来窜去，婆子们手忙脚乱，找水找盆桶，满院子大呼小叫，王氏自己也是急的团团转。
东厢房里，楚朦小心翼翼将骨瘦如柴的张姨娘放到床上，拉过床里面一床旧而薄的被子给她盖好。
大双在一旁捂着嘴哭，外面的火势让她焦急，张姨娘的昏厥让她揪心。
“别担心，姨祖母只是受惊过度晕过去了，让她好好睡一晚，应该不会有事。”床沿边，表小姐正侧身而坐，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脸上平静如昔，仿佛外面的闹哄哄，跟她全无干系。
老天爷既然让她混穿，她楚朦岂可再做那屈尊人下，任由欺侮的懦弱小姐？
那一粒小石头子，被她弹出瞬间击中秀敏提着灯笼的手腕，于是，秀敏手腕一翻，灯笼顺势甩出，造就这无法遮蔽的燎原火势。
金凤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今晚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小小的教训，提醒那些曾经习惯欺侮云宛祖孙的相府中人，如今这西跨院，想要来找茬，那就别想全身而退！
听到表小姐这般说，大双对张姨娘身体的忧心稍稍好了一点，但是屋外那些闹哄哄的人声步履声和惊呼声，让她无法做到像小姐这般的平静，好像大火烧的不是她屋里的东西似的。
“小姐，您的屋子着了火，这可如何是好？”大双跪坐在床前，怕吵到张姨娘，沙哑着嗓子低低问，满脸悲伤郁愤之色，“三小姐屋里的人，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公然纵火……”说着说着，这丫鬟又开始抹泪了。
楚朦转过头，看到这丫鬟哭的眼睛通红，一副怒到极限，却又无可发泄的憋屈模样，心里不禁微微一酸。想到自己这副身躯的主人，原来也是这样的处境和心境，忍不住有些怜惜。
一块帕子递过去，清朗带点揶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傻丫头，哭能管啥用？我倒觉得，这火烧的，倒是时候。”
大双一怔，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目，望着抄手坐在床沿边，神色轻快的表小姐，满头雾水。
“都这时候了，小姐怎生还有心思打趣？我们这里的物什本就简易，三两年都没再添设新物什，如今被火这般一烧，往后小姐真要睡杂物房了。”
表小姐扬了扬眉，摇了摇头，清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秀敏这把火放得真是好，让我因祸得福呢！我那屋子，原本除了几件破旧的家具，也没甚值钱的物什。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过不了几日，我便能住上修葺后的新屋子了！”
“修葺？我们哪来那么多银钱？”大双抹了把泪，一脸茫然的问。
表小姐又笑了，戳了戳大双的额头，“这脑袋是不是被秀清敲傻了？这都不明白？”
翘了翘唇，表小姐继续解惑，“三表妹想拿我的错处，没想扑了个空，还拉扯上王氏她们。王氏心里肯定不快。”
“这还不算，一计不成，她的丫鬟便当着王氏那么多双眼睛，当众放火烧我的屋子。”
“堂堂左相的孙女，竟然纵容下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传出去可是会沦为贵人间的笑柄。如此一来，这笔修葺的银子，只怕大舅母会争抢着拨付，说不定，还会有额外的抚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