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婆子进进出出,一时之间竟然无人照应瑶宁。
瑶宁心里一紧,一把推开正从屋子里跑出来的丫鬟,便冲了进去!
里头半夏和紫苏惶急地正指挥着丫鬟婆子烧水,看到瑶宁跑进去,神情更紧张了。
“姑娘,姑娘!你快别进去了!这里头不是姑娘该待的地方……姚嬷嬷!你总算来了!快!快!”
半夏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看到跟在瑶宁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姚嬷嬷,都快哭出来了,连忙拉着姚嬷嬷。
瑶宁咬着牙,紧张地看向姚嬷嬷。
生孩子这事儿她也不太懂,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姚嬷嬷了,可让她待在锦绣居又不安心。
姚嬷嬷这个时候没也空理会瑶宁了,厉声问道:“稳婆呢?热水烧了没?准备的脸盆帕巾呢?”
姚嬷嬷一叠声地质问,半夏连忙回道:“稳婆已经去叫了,热水烧上了,脸盆和帕巾都放在里面了。”
姚嬷嬷这才稍微缓下脸来。
“你现在亲自去接稳婆,接了人直接带到东次间!”
说着姚嬷嬷头也不回地冲进东次间去。
东次间早早就被安排成了生产室,此时里头姚夫人正发出轻微的、压抑的呻吟声,只听得瑶宁的心揪成一片,不管不顾地揭开帘子便也冲了进去。
“娘!”
一进屋,便见姚夫人只穿着里衣,侧躺在榻子床上,脸色惨白,眉头紧锁,神色倒还清明,看到瑶宁跟着姚嬷嬷走进来,连忙说道:
“瑶宁,你快出去!这不是你个姑娘家能进来的地方!”
“娘!”瑶宁忙不迭地奔过去,跪在床踏上,紧紧抓着姚夫人的手,“娘,我来陪着您!”
姚夫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神色松缓一些。
“傻孩子,别担心。两个稳婆早就住进了府里,这会儿也快过来了,娘也生了三个孩子了,闭着眼都知道怎么生。还有姚嬷嬷和半夏她们在,你就出去等着吧。”
瑶宁看着强忍着剧痛,却仍温声安慰自己的姚夫人,忍不住眼眶红了起来。
第一次,她对姚夫人这个母亲,有了深刻的认知!
“娘!忍住些,稳婆快来了!等稳婆来了我就出去外面等。娘,我就等在外间!”
古代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据说以前还有地方,女人生孩子,院子里要搬一个棺材,一旦没气了,就立马放进棺材里。
姚夫人原本的生产日子还有五六天,虽说提前几天也不要紧,可这好端端一点征兆都没有就痛成这样,肯定有原因,只是瑶宁现在心烦意乱,也没心思想那些了。
瑶宁只一想到以前看到过的故事就觉得害怕,抓着姚夫人的手愈发用力。
“娘,你忍着些,别怕,我一会儿就在门外等你!”
姚夫人见瑶宁惨白着脸,神色慌张,也知道她这是吓到了,心里愈发柔软,勉力抬头揉了揉瑶宁头上的小发髻。
“乖囡囡,别怕,娘很快就能再给你生个妹妹了!”
姚夫人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最近更是愈来愈觉得女儿贴心,一心想再生了乖女儿。
半夏很快便领着两个稳婆见来了,还待曲膝见礼,那边瑶宁已经一把爬了起来,拉着稳婆的手便往姚夫人床榻拖。
“这时候还讲什么虚礼,快点看看我娘!”
姚夫人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发软,正想再开口,瑶宁已经抢着说道:
“娘,我这就出去。你别说话了!留着力气给我生妹妹!”
说着,便硬下心来,埋头冲出去了!
瑶宁不过走到帘子外就停下来了,也不坐下,直在正间来回走动,小丫鬟紧张地送上茶点,她一概不理,只凝神细听隔壁的声音。
采织、采纱也不敢深劝,只陪着瑶宁站在一角。
“姑娘,任夫人来了!”
瑶宁正紧张听着声响,又有丫鬟来报,她连忙跳了起来。
“快!快接进来!”
瑶宁的声音刚落,便见院门口一群人疾步而来,瑶宁连忙迎了出去。
“任姨!”
“宁姐儿,你娘怎么样了?”
任夫人神色匆匆,头上只插了一只短碧玉钗,显见是得了消息,匆匆而来。
上次任夫人便嘱咐过姚夫人身边的丫鬟,一旦姚夫人发作就立时过去请她。
“任姨,娘躺在里面了!”
瑶宁拉着任夫人,把人送进了东次间才松了口气。
半夏已经差人去叫文二老爷了,只是文二老爷公务繁忙,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瑶宁年纪小,府里现在正缺了个能镇住场的人,如今任夫人过来帮手,瑶宁才真正放下心来。
姚夫人毕竟是第四胎了,瑶宁在外头坐立不安了一个时辰,便听隔壁一声惊喜的喧哗,然后便是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
“生了!生了!”
半夏似笑似哭地跑出来给瑶宁道喜。
“恭喜姑娘,又得了个弟弟!”
弟弟也好!弟弟也好!
瑶宁猛地揭开了帘子,跑进去,便见姚夫人闭着眼一脸疲惫,旁边任夫人正小心接过稳婆递过来的襁褓。
瑶宁直奔到姚夫人塌前才停下来,仍旧是半蹲半跪在床踏上,伸手轻抚过姚夫人汗湿的鬓角。
“娘……”
瑶宁轻声喊道,姚夫人缓缓睁开眼来,露出一个浅笑,看起来虽然有些精神不济,可应该也只是因为用力过度有些虚脱而已,瑶宁这才放下心来。
“娘……您安心休息,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任夫人更是边抱着新出炉的文家小弟,边轻拍着瑶宁的背,笑道:
“果然是女儿贴心呀!”
瑶宁这才抬起头,站起身,看向任夫人怀里的小人。
小小的脸,还有些皱巴巴,额头发迹还沾着血珠子,皮肤黑红,看起来确实丑不拉叽的,瑶宁以前也看过刚出生的孩子,只是那时的孕妇都营养良好,很多宝宝生下来,会结实很多。
瑶宁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小弟,几个丫鬟婆子收拾床铺,半夏给两个稳婆赏了银钱,外边便传来了一阵喧哗声,瑶宁一听,正是自家老爹回来了。
“瑾慧!”
文二老爷一把撩起帘子便闯了进来,看到任夫人和瑶宁都在,顿时有些尴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任夫人倒笑着站起来,笑道:
“宁姐儿,你跟着任姨把弟弟抱给乳娘喂奶去吧。”
说着,便对着文二老爷略略颌首,领着瑶宁出去了,几个丫鬟婆子飞快地抱起沾血的衣物,很快走得一干二净了。
采织、采纱也连忙跟去了东厢房。
虽然瑶宁很想陪着自己娘,可她也知道,姚夫人恐怕更希望文二老爷陪着她。
文小弟的乳娘是早就找好的,姚夫人发作时,已经候在了东厢房里。
任夫人说是要让乳娘喂奶,其实刚出生的孩子,并不需要马上喂奶,她也不过找了个理由出来而已。
坐在东厢房里,瑶宁围着乳娘盯着她小心地又给文小弟擦了身子,那边丫鬟来报,文二老爷回府衙去了,任夫人才又带着瑶宁回了正屋东次间。
姚嬷嬷和半夏已经服侍着姚夫人喝了半碗桂圆红糖水,经过一番梳洗,虽然眉眼看起来仍旧有些疲惫,精神却好了许多。
任夫人索性坐到了床沿上,按着姚夫人的肩膀不让她起身,两个人浅笑着说着话。
瑶宁呼了口气,转头对着半夏和姚嬷嬷使了个眼色,只留下紫苏领着小丫鬟们伺候,便出了门,在西厢房里挑了间空屋。
采织转头看了看,领着采纱停在屋子门口,低着候着。
“半夏姐姐,娘怎么会突然阵痛的?”
姚嬷嬷心里也一直存了疑,只刚才姚夫人生产,一时扔在了一旁,这会儿姚夫人母子平安,当然是要秋后算账了!
半夏闻言一脸的恼怒。
“回姑娘,都是因为枸杞那小蹄子!”
半夏一贯温言细语,瑶宁从来不曾听她打骂过小丫鬟,这次显见是气极了!
原来,姚夫人午歇起身后,去后园逛了逛,正打算回去,便见那枸杞鬼鬼祟祟地从路边树丛中钻出来,姚夫人便派人喊住了她,叫过来问话。那枸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姚夫人便叫人带她到针线房那里好好问问,哪成想那枸杞猛地扑过来,抱住了姚夫人的腿,哭哭啼啼地说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的,姚夫人挣了一下,便摔倒了。
“她人呢?”瑶宁冷着脸问道。
“奴婢让她跪在原地,派了个小丫鬟看着。”
“让人把她带到……带到锦绣居来,还有派人把针线房管事嬷嬷叫来!姚嬷嬷,就请你陪我一起去问清楚。”瑶宁想了想,还是带人到她那里去,省得在永澄院里打扰到姚夫人休息。
半夏微微一愣,见姚嬷嬷几不可见地轻点了点头,连忙曲膝答应告退,叫了丫鬟分头喊人去。
瑶宁冷着脸,带着姚嬷嬷先行回了锦绣居,端坐在正厅的花梨花卉纹藤心圈椅上,身旁站着采织与采锦,采纹采纱站在门边,垂手侍立,姚嬷嬷站在瑶宁身旁,垂眸肃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