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进芦苇荡的船,是艘乌篷船,模样很小,还没张山之前租的船舫大。
由余栗站在船头,后面跟着个郑家弟子撑船,乌篷罩着的船舱中似乎装了不少的物件,吃水挺深的。
待到乌篷船左摇右摆,驶入一个小河湾之后,余栗警觉的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船只跟随之后,才学了几声老鸦叫唤。
这应该便是水寇之间约定的信号了。
果然,他刚学了几声,便从芦苇丛中探出了脑袋来。出来的人满脸警惕,在瞧见来人是余栗之后,才放松下来,上前招呼道:“呦,二哥来了呀。今儿还没到时候,怎么二哥便带船过来了?”
“唉,就别提了,最近鹿镇里许多麻烦事。你小子快回去把哥几个都叫来,船上还有许多酒肉要下呢,老子可没力气连送带搬的。”想来余栗在水寇当中,也属于是老资历的了,所以说起话也随便的很,不是很客气。
打前哨的水寇应了一声,便又钻回了芦苇丛里。大概那水寇的老巢,离着河湾并不太远,所以过了没多久,便有一队七个人分开芦苇出来。
这七个水寇当中,打头的是个有些年级的汉子,若是有心人细看,便能瞧出他的相貌和铁掌郑海清有几分相似。
一瞧这位出来了,余栗不敢怠慢,赶紧一跃下了船,拱手行礼,“三爷你怎么亲自出来了,这出力气的活,让小辈们动手不就好了嘛。”
这个被称为三爷的汉子,就是郑家的人,与郑海清是至亲兄弟。当年郑家一共有五个弟兄,全是做水寇的,多年拼杀下来,便只剩下了郑海清与这位三爷。
按说郑海清自从乔装打扮,改换身份,在鹿镇建立郑宅之后,日子是越来越好。当年那些水寇兄弟,多数已经是用各种假的身份,投奔了铁掌郑家,漂白了自己,这位三爷自然不应该还落在外头受苦。
可是他之前因为带队袭击鹿镇,被官府瞧见了面目,画影图形张了榜要缉拿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敢上岸,而是带着同样露了面孔的弟兄们,找了个芦苇荡来安身。
平日里他们并不怎么出来做活,只是在郑海清要求的时候,才去鹿镇码头肆掠一番。每日的吃喝用度,也一概是郑家供应的,由余栗每月暗中送来。
三爷见了余栗,很是活络,大声笑道:“哈哈,没事,没事。老子也就是在这草垛里待得久了,顺便出来透透气。许久不曾活动,身子骨乏的很呀!而且听说鹿镇里面最近出了麻烦事,那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回三爷的话,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最初是那金刀门的弟子过来,说是有魔教余孽的消息,要请江湖同道搜查搜查四周,大爷便答应下来,连比武招亲都先停了,让兄弟们都去帮忙。可是这才出了鹿镇,刚到晚上,便听到消息,说是小姐被人给掳走了。后来…”
余栗细致的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郑海清留下江湖人,好防备仇家的打算,也都没有瞒着。“事情便是这样,可是到今天,那个仇家也没有半点动静,似乎就是奔着小姐来的一般。”
三爷听了,也觉得奇怪,猜测道:“难道是采花贼作案,才掳人而去的?”
余栗古怪的一笑,回道:“三爷,您那侄女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嘛。若真是采花贼来了,都不用动手,小姐自己送上去了,高床暖枕都是现成的,用得着掳人出府吗?”
郑家小姐的生活作风问题,既然能闹得满城皆知,做为其叔父,三爷也是清楚的,稍微一考虑,便就知道不是采花贼作案了。
“事先是金刀门弟子来报的信?莫不是他们…是了!这金刀门本是沙河县内数一数二的门派,但自从金刀王威德闭关之后,我郑家便冒了出来,夺了他们的威风。这鹿镇里的事情,没准会和他们有些关系!”三爷一拍手,恍然说道。
此时张山正领着弟子在一旁躲着,相互间很有些距离。
岳卓林还只是隐隐约约瞧见些人影,张山却借着灵敏的听觉,将乌篷船旁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听在耳里。
听得他是心中偷笑,暗道:“这个三爷不愧是做惯了水寇的人,心理太过阴暗了,连想事情都不往好的想,这么一琢磨便将金刀门给卷进去了。不知道那王威德听到之后,会有什么感想。”
只是余栗对于三爷的话,却表示十分认同。
“三爷考虑的正是,大爷也是这般猜想的,若真是金刀门使坏,这事可就不好办了。听说那王威德就在最近便要出关,已经是内功有成,大爷考虑再三,觉得还是保险行事的好。所以便趁着今日鹿镇里的江湖人不多,命弟子我赶紧将下月的肉食米粮送来,最近怕是很难再顾得上这里了。”
点点头,三爷表示能够理解,一挥手让小的们都去帮忙下货。
这几个水寇别的没有,力气倒是有一把子,撸着袖子便忙活上了。张山远远地瞧着,乌篷船里还真装了不少的东西,有米有肉,还有好几坛子酒,最后他竟然还瞧见了一个大活人,被人给抬了出来!
那是个年轻人,模样倒是挺清秀的,说得上一句俊后生。只是瞧着好像是酒色过度,一脸的苍白,被人连拖带拽的弄出来,也不什么力气挣扎,就知道哼哼唧唧的叫唤几句。
张山瞧着很稀奇,低声问道:“怎么,这水寇还带做掳人勒赎的买卖?”
此时天色已晚,水寇们做事又没打着火把,所以岳卓林只瞧见这些水寇似乎在搬着什么东西,却没见着仔细,但听教主有问,便答道:“谁知道呢,这些贼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敢做,有什么稀奇的。”
张山琢磨也是,郑家已经是罪恶滔天了,在来个掳人勒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瞧他们的人数,只有这么几个,便是老巢里面还有,也多不出多少来。他们练得全是一些空架势,仗着带钉的铁牌凶险,才有些名头的,真要打起来,根本不难对付,我看应该能够吃的下去。”
郑家的武艺如何,张山早有了解,若不是瞧着对方人多,现在便已经冲了出去。当下心中便动了心思,和岳卓林稍微一商量,便打算紧跟着他们的后面,先看看老巢那里,还有多少水寇。
如果数目不是十分惊人的话,便趁着夜色来一招各个击破!
很快乌篷船上的货物,就全卸下来了,三爷要留余栗吃喝吃肉,住上一夜。只是他由于鹿镇中的事情,不敢多耽搁,要连夜赶回去,便就告罪离开了。
一行的水寇,抬着人,带着米粮肉食,窜进了芦苇丛里,便回老巢去了。
芦苇茂盛,想要在这种情况跟人,很是困难,特别是远距离跟踪,防备被人发觉的话,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只是谁让这些水寇的运气不佳,张山刚刚练成了真魔第一变,便在他们身上给发挥出来。
利用自己灵敏的听觉,张山稍一分辨,便确定了水寇在芦苇丛中穿行的位置,从而轻易的吊在他们身后,一直跟到了老巢。
由于这处的老巢,是郑家到鹿镇安身后,才暂时兴建的。再加上水寇们一开始打得便是洗白身份的主意,早早晚晚都要到郑家安生落户的。即便是在官府那漏了相的三爷这些人,等到风声过了以后,也会想办法解决身份问题。所以这芦苇荡中的老巢,规模并没有多大。
数间屋子横七竖八的落在其中,周围也没按个围墙篱笆之类的东西。想来是因为芦苇茂盛,即便是落秋的时候,也是枯苇横生,这地方同样不易暴露,便没有花那个力气来隐蔽了。
只是这样一来,却方便了张山观察。
暗中来回清点一番人数,张山发现留下的水寇并不是太多,全都加在一起,就只有十一个。看来若是再有几年,这些水寇就能够彻底并入郑家,到时候就真的是神神鬼鬼全在一起了。
十一个人,这个数字说起来,多是不多,但也不是能够轻易收拾的。张山二人的武艺,自然是在他们之上,可要是一时不备,被四五个人给夹击,那情况便不妙了。
如果能够用兵刃,一刀放到一个,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张山偏偏有晕血的毛病,动起手不好使上匕首短刀。仅凭着点穴手,在一击之下,很难将对手打得失去动武的能力。
“要不这样,我俩便多花些时间,在外且等着。他们吃肉、喝酒,带睡觉的,总要出来方便,到时候你我二人一起动手,争取一声不响便见敌人做掉。这样来个几次,总归能先收拾掉几个!”
二人一合计,便定下这个办法,四周暗暗巡了一遍,找到个散发着尿臊味的地方,估计就着水寇们日常解小手的位置。
张山和岳卓林,都是以袖掩鼻,强忍着等待下来,心中却越发的生恨。
张大教主咬牙暗道:“一会有机会,非要点死你个尿臊货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