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亦望在庄蕴雪的陪同下，来到了德伦国际。
在校长办公室，多出两对严重地黑眼圈、憔悴了许多的亦望，无神地站在昕校长面前，这三天来的辛苦一览无遗。
昕校长凝视了她几秒，微笑着问：“怎么样，亦望，能考试吗？”
亦望忍着头晕，咬牙点了点头。
“好吧。请跟我来。”
昕校长将亦望带到一楼的一个小间，里面只有一张小办公桌和一把椅子，窗户半开着，外面的微风正徐徐而入。
“你就在这里考试吧。”昕校长指指桌面上的一份试卷，“考试时间为两小时，墙上有挂钟，你可以看时间。现在是9点，11点我会准时过来收卷。明白了吗？”
亦望“嗯”了一声。昕校长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门嗒地关上了。
亦望慢慢地在桌前坐下来，目光落在写满字的试卷上。就那么一看，她的心就沉了一半。
这几天不分昼夜的学习，并没有让她胸有成竹，反倒因为过度用脑和颠倒作息而变得昏昏沉沉，脑中一片乱麻。她不停地看着书，可是刚看到下一段，上一段就忘了。她确实将整本书都看完了，但是，一回想，除了一堆经济学术语，她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知识也不是太难懂，她以为自己学会了，一翻到章节后面的习题，发现自己三条就有两条答不出来！
来这里之前，她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三个多小时，还不断在做梦。梦里，她挥着长剑，不停地和各个概念、数学式子、数轴图打斗着，醒来后，只觉异常疲惫。
在来的路上，她心中便有所觉悟。自己脑中一片浑浊，什么也没学到，大概，是通不过考试了。
只是，她能说放弃吗？还没付出最后的努力，还没有到最后的那一刻，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或许，上天会看在她的殷殷心意上，网开一面，让她侥幸通过考试？
但就这一丁点希望，在她粗粗浏览过试卷后，也完全熄灭了——前面几十道填空题，需要对各个名词、公式填写定义、解释、比较区别等等；后面是三道实例分析题，要求对所举经济事件用经济学方法进行解释、判断及推测。
她一要思索，无数的汉字、字母、数字、图形纷涌而上，在她脑中乱飞。它们都是她从书中看来的，它们就是那些经济学知识；可是它们杂乱而零散，如一片狼藉的战场，无法组建，也无法看清。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混乱、疲惫，觉得它就快要炸开了。
心底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没法考试了。
她一惊。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她的心，却清楚地向她点明了这个事实。
没法考试了。真的没法考。
她松开两手，眼泪嗒嗒地滴在试卷上，很快将上面的字迹雾得一团一团。
爸爸，妈妈，对不起……
我答应你们，明年考上清华。可是，现在连这唯一的事情，我也做不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在她胸口扩散。她张开嘴，似乎就要喷出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这唯一的……也不让我做……
她倒在桌上，使劲地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可仍然发出巨大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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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期中考试前的一个夜晚。她复习到了十点半，累了，便走出房间，想稍作休息。
走进客厅，意外地看到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没有看电视，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爸，妈，你们怎么还不睡？”
夫妇俩笑眯眯地望着她。
“阿望那么努力，我们就在这里陪着你。”“啊？”亦望一愣。
“呵呵。其实最近每晚我们都这样陪着你，直到你睡觉。”赵若龙说。
“真的？”亦望呆了，“每晚都是？”
本以为爸爸是在开玩笑，但看到张小雨笑着在点头，眼里满是肯定，她一时什么也讲不出来了。
爸爸，妈妈……
一股强大的暖流流进心里，拂去了她几小时奋战的疲劳。
“阿望，过来。”张小雨向她伸出双手。
她乖乖地坐到妈妈身边，钻进妈妈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搂着她，再也不想放开。
“看到阿望那么努力，妈妈好想帮点什么忙，可是又什么也帮不上。妈妈只能这样守着你，宝贝。”
听到妈妈无比深情的喃喃细语，亦望的眼睛潮湿了。
“爸爸，妈妈，我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学，来报答你们！”
“是吗，阿望想考哪个大学呢？”赵若龙呵呵笑着。
“爸爸觉得哪个大学最好？”
“嗯……应该是清华吧。”
“那好，我就考清华！”
张小雨轻拍她的背：“阿望啊，清华哪有那么好考啊，别太逼自己。”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向来言出必行，说了要考清华，一定会加倍地努力学习。
亦望从她怀里钻出来，一脸坚定地望着父母：“说好了，我一定考上清华，当成最好的礼物送给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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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考上清华，当成最好的礼物送给爸爸妈妈！”
“我一定考上清华，当成最好的礼物送给爸爸妈妈！”
“我一定考上清华，当成最好的礼物送给爸爸妈妈！”
……
****
亦望猛地惊醒过来，耳边还嗡嗡地回响着那句话。
这是她曾经对养父母郑重的许诺。在他们去世后，完成这个许诺，成了她唯一的心愿。
可是……
她抬起头，看到挂钟的时针快指向11点了。
一股绝望在她心中升腾。她再次细看了一遍试卷，希望自己能想起什么，可以答题。然而，她仍然什么也想不起。
难道，就这么……没有办法了？
她缓缓地将头转向窗户。一阵猛烈的风从窗外灌进来，扑到她脸上，像是一个巴掌，挥得她清醒过来，似乎是要她接受现实。
***
接受现实，重读高一？
***
哦，不，不。
怎么能？别说她要完成对养父母的许诺，就算是没有这个许诺，这样一个从小到大都是拔尖的学生，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在即将跨入高三之时又重新跌回高一？？
在她直坠深渊之时，时针也在缓慢地接近11点正。
嗒嗒嗒。
轻轻的敲门声如同来自地狱的钟声，将她拽入悬崖最深处。
11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