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望独自吃完晚餐,回到自己的小楼,打开吊灯,发现一楼客厅的茶几上,新摘的几枝蓝花小叶醉鱼草已经浸泡在盛了清水的磨砂花瓶里。
张管家办事真是妥贴。
亦望躺进沙发里,软软地陷了下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胸中积累的垃圾通通都随之而出。
几天下来,她终于适应了德伦国际的课程模式。数理化等科目明显比普通高中简单了不少,作业也不多,但是问题的深度却有所增加,完全不同于自己一直习惯的题海大战。而最初令自己几近崩溃的微观经济学,也开始理清了思路。
她连着苦学了四天,每晚都是12点以后才入睡,总算是进入角色了。总算,可以砸在这个傍晚,稍稍地松一口气了。
第一天进学校就被人欺负的事,在头脑中渐渐淡去。过了前两天,那些作怪的学生热情也消减下来,不再总盯着姐妹俩;加上罗迪迪等人被处分,裴家保镖随时随地的暗中保护,暂时也没有人敢造次,亦望揪着的那根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
养父养母去世的事实,她慢慢地接受了。她感情丰富,却也是个理智的女孩子。可是一想到林丹默……
哦,丹默。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怎么也制止不了那份疼痛。她从初中起就和他熟识,两人关系密切,上了高中,就正式开始谈恋爱,两家父母也不反对,反而都很喜欢对方。两人经常到对方家里作客,两家父母都当亲生儿女来疼。
几年里,他们一起学习,一起看电影,逛街,爬山,到田里干活,硕放的那大片的田野,处处都留着他们的足迹。
他们一起规划着未来,要考同一所大学,至少也要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亦望自然是立志考清华,成绩稍逊色一点的林丹默,只好把北京的大学罗列一遍,从中筛选自己喜欢的学校。
过去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浮现眼前。亦望忍不住掏出手机,不甘心地再次拨打着那个号码,希望有奇迹出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啊!”她大叫一声,将手机狠狠地砸在沙发上,然后竭尽全力大喊:“林——丹——默——”
林丹默,林丹默!
她忽然有种冲动,要回硕放去找林丹默。至少,要知道他为什么要销掉手机号码。
庄蕴雪给了她不少零用,她可以坐出租车回去。可是,有什么办法能逃过他们的法眼呢?光是中午在观前街见了林丹默,就搞得裴家如临大敌,如果自己偷跑回硕放,将会怎样?
想到这,她使劲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如果被发现,说不定自己以后都不会自由了,裴家那么多保镖,只需要一两个24小时都跟着她,她就彻底变成囚徒了。
不过,她决定了,找准机会,就回硕放去。不说找林丹默,她十分思念自己的故居,思念乡下的气息,挂念着张小雨妈妈的花圃,不知现在有没有照料。
明天是周末,不用上课。她本想今晚就好好放松一晚,可在一楼的沙发上小坐片刻后,她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安,回了卧室,下意识地拿出课本。
她要在一个月内,把高一两个学期的所有课程学会。否则,9月开学,她会摇身一变成高一学生。
她正阅读着插花艺术发展史,手机响了。
她到床边,从床上的包里拿出三星手机,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
这个号码是庄蕴雪给她的,除了家人,还有谁会知道呢?
“喂?”她疑惑地接了电话。
“你是裴亦望?”一个好像在哪里听过的男声说。
“是的……请问你是?”
“哈哈,下午才刚见面,这么快就把我忘了?”男孩发出爽朗的笑声。
她一怔,想起下午在学校操场遇到的萧姓男孩。
“……”
“怎么样,知道我是谁了吧?”
“有事吗?”她问。
“没事——就是想请你出来坐坐。”对方嬉笑着说。
“出来坐坐?”
“嗯,我在学校附近的岩清茶吧。”
“你是说,现在?”
“是啊。”
亦望跟听到天方夜谭似的——现在是晚上9点,家里怎么可能让她出门,何况约她的还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怎么样,出来见个面,聊个天,好吗?”
“我不认识你。”亦望冷冷地说。
“你来了,我们不就认识了?”男生急了。
“不好意思,我要休息了。”
说完亦望就挂了电话。
太夸张了。还不认识就约她出去,而且,他是从哪里得到自己的号码呢?学校里,只有亦苏一个人有自己的号码啊。
哪知对方固执地又打来电话。
“裴亦望,我想见你,出来好吗?”
他的语气中有一种真诚,好像并不是来骚扰她好玩的。
“实在抱歉,这么晚我出不来。”亦望略为和缓地说。
“……是吗?那,明天可以吗?”
明天是周六。周六,自己能出去吗?而且,自己并没有出门的打算——周末的两天,她早已安排了密密麻麻的学习计划。
“我不想出来。你别约我了,也别给我打电话,好吗,谢谢。”
她再次挂了电话。她一心思念着林丹默,哪还有心思去应付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男孩子。若不是因为他与林丹默长相相似,她连这几句废话都不愿和他多说。
手机沉默了。萧姓男孩不再打过来,也没有发信息。亦望抓着手机,紧紧地捏着。若刚刚是林丹默的电话,那该多好!
几分钟后,她松开电话,无声地叹息着,埋头又读起插花艺术史。今晚,她要把插花艺术的整本教材全部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