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斯返回到宿舍。
薇克丝正坐在房间的仅有的平板木床旁边，翘着腿，一看到他走进屋内，她就迎了上去。
十八岁足够成熟的奥术女学徒居高临下地望着胸脯下边栗发灰眼的男孩，那双让晦涩知识把生气侵蚀得一干二净的湛蓝眸子终于恢复了点神采。
薇克丝放下环抱在胸口的双臂，她俯视着对方说道：“我在等你。”
“请问学姐有什么事？”艾维斯放下饭盘，困惑到。
“你的课业，感觉困难吗？”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薇克丝其实并不难打交道，事实上，她算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但这里有个前提。前提是她没有沉浸在奥术的世界里。
“还好，勉强可以应付。”艾维斯撒谎道。
“只是勉强？”薇克丝弯腰，挺翘的臀部随着她伸展腰肢彻底展现，她双手放在膝盖，双眼直视着艾维斯。
目光扫过细腻的脸蛋。
从这角度，艾维斯能清晰地越过对方的光滑下巴看到，身为平民的薇克丝有着不逊色于孔蒂家两位侯爵小姐的美丽颈部。艾维斯敢打包票如果薇克丝换上裸露脖颈和锁骨的宫廷华裙，一定比现在穿着男长裤并用短斗篷围住双肩的姿容好看很多。不过这样穿也不是没有好处，紧实的大腿饱满中透出年轻的芬芳气息。
“想要变得富有吗？”薇克丝直白地询问道。
“为什么要富有？”
薇克丝听着这个近乎于白痴的疑问，神情不禁松动了下：“奥术师没有金钱支撑就不能继续在奥术上有任何的成就。新生，这是一位毕业生的忠告。奥术师并不是来到学院里学一学就能学到所有的东西的。学院只交给你基础。法杖，要钱。法袍，要钱。记录法术的法术书，要钱。更别提那些价值连城的奥术知识。”
摆在奥术师追求真理的最大障碍不是教廷的控制，而是财富。骑士需要财富购买最新打造的优良铠甲，更新破旧的武器，奥术师也同样需要，而且需求量更大。
“新生。跟你做个交换。”薇克丝给出了她的条件，“在你跟着我的这半年时间里，你争取每次大考拿到优秀的评价！我会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等我离开以后，我会把你介绍给我认识的卷轴抄录师，在这之前，我交给你这个年龄能够学会的亮光术和燃烧之手。学会了这两个简单的法术，每次成功抄录卷轴，你能从其中获得5阿色芬银币的报酬。这些钱会让你的生活好过很多。怎样，新生，成交吗？”
“好的。”艾维斯并不知道其中5银币价值多少，可他也不想让人当成傻子卖了，“你能获得什么好处？”
薇克丝简短地说道：“一个好的评价，这将影响到我毕业的成绩。”
“也是一个传统？”
“是的。”
薇克丝在学院第一年经历的考试能让她对教师的出题范围有个大概的了解。为保证她能拿到一个好的成绩，她必须保证艾维斯的成绩是优秀的。
事实上，这也是雪鹅毛学院把这些毕业生安排去带新生的用意。既能让从四面八方的新生在严厉导师那里得到一个下马威，又能让毕业生们获得带人的经验。这点经验不仅能考验毕业生的能力，还能简单地测试一下一位奥术学徒在奥术领域有没有投资的资本。
数学，奥术随影随行的皇后，也是奥术师所能接触到的第一个魔杖。
一个连奥术大殿作为基石板砖都碰触不到的学徒实在不值得帝国浪费钱财突入到其中。
除非那位学徒真的天赋很惊人。可帝国神圣教廷长久以来一直把持着奥术学徒的筛选，许多有惊人天赋的孩童不是被教廷留在了修道院，就是让帝国内部著名的大奥术师选走做私人学童。被送往学院进行普及教育的学徒，不能说是普通货色，但也不会强到哪里去。不过这也不是意味着学院就没有精英。这要归功于圣隆尔德大陆对奥术天赋的简陋测验。能够学习奥术的孩童在年幼的岁数就会表现出一些异于常人的征兆，比如在特定的环境会有莫名的恶心感，有甜腻的油腻感，视线出现扭曲等。当地教堂的牧师联系教会内部的资深奥术师前往检验，具体的评价还要依靠检验奥术师的个人经验。所以漏网之鱼和错选的学徒经常出现。
基础理论第一个大考过去，四百多个学徒有十几个人被剔除出去。
然后，紧随其后的理论普及课程逐步走向常人勉强能够接受的程度，当然仅仅只是能够勉强接受而已。
各种匪夷所思的知识极大地颠覆了学徒们的世界观。
就像艾维斯，精神力等于魔力恢复速度和魔力等于法术施放的观念对他来说是根深蒂固的，他最初根本不敢相信他所在世界的奥术施展竟会是依靠感知、意志强度和个人精神强度。法术施展的能源却来源来自于天上。大陆抬头可见的天空背后隐藏着类似地球经纬线的奇迹造物竟然就是奥术的供应能源。
发现者埃拉托斯特尼将之命名为埃拉托斯特尼节点。学院基础教科书《大陆奥法阵点分布总章》简单地阐述了这件事实。读过这书的人都会留下一个这样的概念，凡是埃拉托斯特尼节点存在的地方便能施放法术。
这些天，艾维斯都在背诵这本书。
背书背得双眼干涩了，艾维斯就靠在椅边休息，窗外万里无云，离开了伯爵府邸，也不知道孔蒂家的两姐妹如何。
薇克丝见艾维斯在窗边发呆，便问道：“怎么了？”
艾维斯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就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学姐，既然我们能在埃拉托斯特尼节点影响下施放法术，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接受如此多的基础训练？而不是直接让学院教授法术的施放。”
在魔法殿堂的攀爬阶梯里担任他领路人的薇克丝听了艾维斯奇怪的问题，便从书海中抬起头来，不冷不热地说道：“在我那个年纪那么多的学员里，都没人这么问过。学院的导师怎么教，大家就怎么学就是了。不过我想我应该知道答案。但是你得知道，我现在教给你的，不一定都是对的，因为那些只是我的不成熟想法。”
薇克丝撩开额边垂下的发丝，她起身一头钻入凌乱的房间里开始翻箱倒柜，在艾维斯困惑的眼神中，她翻出了两个艾维斯熟悉的玩意：“二阶鲁比克魔方，三阶鲁比克魔方。”
“把这个四边矩形的每一面恢复到相同的颜色。”薇克丝递出了二阶魔方。
艾维斯接过去很快就完成了。
薇克丝波澜不变的眸中含着异样的笑意：“现在轮到这个三阶魔方了。你能在一天的时间内完成吗？”
“不行。我做不到。”艾维斯摇头，他不是天才，更不是蠢货，一天内复原三阶魔方很难，特别是他不知道任何一个解开的公式。
薇克丝愕然，她的很多同学解开了二阶魔方都会很盲目地以为三阶魔方容易解开：“为什么？”
“旋转其中的任何一个其他级面的方块都必须整体参与运动，复原过程中总是会打乱已经复原的部分，除非知道特定的公式，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复原。”艾维斯淡淡地说道。
薇克丝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据我所知，第一个魔方接触者的鲁比克奥术师，花了13年时间才依靠自己的力量将魔方复原。”
“二阶魔方，便是施法者感悟到法术的境界。也是绝大多数你们这个级别奥术学徒停留的境界。”薇克丝把二阶魔方放到了艾维斯桌边，嘴边第一次露出微笑，
“从二阶魔方的简易程度进阶到三阶魔方的难度等同于不会施放法术到能够施放零级法术间难度。”
薇克丝用魔方简单地阐述了奥术师进阶的难度，只增加一个面，难度便呈几十倍的几何难度增长。她抓着手中的魔方，带着点兴奋开始扭动起来，像极了向世人介绍新科技作品的科学家。才四十多个步骤，魔方成功复原：“任意组合都可以在有限步骤内复原。所有的组合情况，对其进行复原并得到所有的最少转动次数和所有的次数中最大的一个，这个有限的数字值，书上将之称为鲁比克的奥术师谜语。两百多年前，这个三阶魔方的答案是487~618。一百多年前是，111~174。今天，这个数字是32~75。来到奥术学院，接受系统的教育，你就能把13年的时间缩小到32~75个步骤间。你现在认为可能无用的东西，其实是有用处的。”
艾维斯讶然，他目瞪口呆地把复杂问题简单化的女学徒，一时忘了尊称：“这真是你自己想到的？”
薇克丝点点头。
“要是学姐是我们这些新生的导师该多好啊，我们就不用受苦了。教的东西简单明了。人还那么聪明。”艾维斯的赞美脱口而出。
但大了艾维斯好几岁的女学徒对此并不在意：“你的赞美应该留给那些作古的先贤哲人。我目前所接触到的所有东西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才发现的。是他们让深奥晦涩的奥术变得如此迷人。”
美貌又有深度，如果薇克丝生长在一个贵族家庭，她的人生将会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电脑和计算机换算的中古魔法世纪，那些奥术师确实做出了很大的成就。可这并不妨碍艾维斯赞美两者。
艾维斯露出一口的白牙，他笑容灿烂地说道：“我对每一位站在我前方的前辈都很尊重，可他们太遥不可及，所以距离我最近的学姐，我选择先去仰望你的背影。”
大了艾维斯好几岁的平民少女哪里听过这么诗意的恭维，她把这当成了艾维斯发自肺腑的称赞，而且很受用，她难得口气柔和地说道：“下次你的大考继续拿到优秀，我可以先教你三阶魔方的十字切割法。”
艾维斯欣然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