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香宫中,布罗迤睁开了眼。
露兜树随微风徐徐摇曳,花园簇拥着亭台楼阁,在布罗迤醒来之后,为了庆祝抓住凶手提香宫中举行了盛大宴会。
草坪上达官贵胄们来来往往觥筹交错,宫中内苑几盏烛火微明。
“您现在可以相信我的诚意了?”布罗迤端起酒杯,望向黑公主。
黑公主纤指执起杯酒。
“听说你在摩亨王朝境内接连遭遇追杀,你跟你的父亲——究竟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
布罗迤神情肃然,低声说了些话。
黑公主双眼一眯,似乎在考证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她微俯首,宝石钗浮翠流丹,厅中微香流淌,一时静寂。
“还请黑公主示下,如何才能取信于您和长老院五位长老?”
一只小小的银翅蝶飞舞着,落在黑公主肩头。
“我已很久不亲自插手汨罗王朝管理事务,不过说到战争,”黑公主轻拂金边古尔达,眼中熠熠神情,“我的话,就是整个汨罗王朝的旨意。”
纤柔的云丝弥漫在遥天和碧山之间。
丰盈此时正在井边打水。
身后忽然一个声音道:“这位貌似神女、摄人心魄的美女是谁?”
丰盈吓得跳开,水桶掉进井里。
古鲁握紧了掌中发丝,眼前依旧是雪白的肌肤和如丹沙般的殷殷红唇。
长老院内灯火通明。
“黑公主向来不会看错人,我们就相信他这一次,不过有个条件。”商议过后,长老院五位长老中为首的一位给出回答,“带兵的将领大多从斗兽场的残酷竞争中脱颖而出,既然那位王子想为我国效力,就必须过这一关。”
斗兽场在汨罗城西南,扫过的风夹杂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艳阳高照,令斗兽场更加酷热。战斗还未开始,人群早已沸腾了起来。
鸠摩罗一袭白衫,靠在廊柱旁执杯轻啜,悠闲平静的姿态与身旁呐喊兴奋的人群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纤纤玉手执着酒壶,将他杯中酒添满。
鸠摩罗微偏首,看向给他斟酒的人。
德拉珠轻轻一笑。
鸠摩罗微扬眉,目光扫向斗兽场四座群情激奋的观众们,忽然问:“德拉珠——你有相信的东西么?”
“好奇是一切坏事的开始。”德拉珠抬眸望着鸠摩罗,眼眨了眨,“因为有些秘密,要拿生命来交换。”
“哦?”鸠摩罗淡褐色的眼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浅浮出浅淡晕光,“你的信仰也是?”
“我信奉阶级。”德拉珠轻抬蜜色手臂,斟满酒杯。
“继续说。”鸠摩罗颔首。
“这个女人的丈夫很有钱,郊游广阔,见过世面,在他那一行中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他出身吠舍,所以她和她的丈夫都不值得我们尊重。”
鸠摩罗一手摩挲精致酒杯杯壁,神色若有所思。
德拉珠轻声叹息:“这种古老的区分,从出生就开始注定的差距,决定了谁是神,谁是人,谁是阿修罗,也决定谁生来就该锦衣玉食,而另一些就该被压榨一生。它蕴含一种强制且残酷的劳力分工,甚至决定了寿命。”
“果然是地域不同,风俗差异。”鸠摩罗放下酒杯,眼神浮光流影,带着些许探究,“所以——你想要到达这阶级的最顶层?”
德拉珠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微勾着唇角反问:“鸠摩罗,你的信仰呢?”
“我?”鸠摩罗嗓音低沉,语气略带倦漠,“我没有任何地信仰。”
斗兽场中人群呐喊涌动之中,德拉珠望向他。
在四周疯狂呐喊,为即将到来的暴力场面兴奋的人群之中,他并没有受到影响,柔光在他的白衣上勾勒出淡淡光晕,仿佛光明之中无欲无求的完美神灵。
人群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将鸠摩罗话语的尾音湮没。铁栅门缓缓打开,布罗迤从中走了出来。与此同时被放出的,是头饿极了的老虎。
丰盈坐在德拉珠身边,双手放到胸前,默默祈祷。
“他们坐的地方离这个入口并不远,我已让人知会他们来接您了。”德鲁拜缓缓道。
德拉珠从入口处走了出来。
“人已带到,我就先回去了。”
“多谢。”
德鲁拜笑了笑,中指上那枚晶莹剔透的鸽子蛋在月光下有着诱人的光泽:“近来得到饮中极品,用百种花蜜酿成的蜜酒,是不是有这个荣幸献给这位美丽的姑娘呢?”
“好啊。”德拉珠朱唇噙笑。
“那就请你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德鲁拜含笑,薄唇轻挑,左手握酒盏徐徐地轻摇,“改天一定携酒来拜访你。”
说罢他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
“哈——”般度打了个呵欠,“比赛还没开始么。”
“我这就领您进去。”
微风吹拂,德拉珠抬眸处一辆华贵的香轿正从斗兽场边经行而去。
斗兽场中人群高喊着,汗水从布罗迤的发间滴下,滑过他背部健硕的肌肉。
布罗迤面色冷峻,眼中露出狩猎时的凌厉精光。
半人高的猛虎上前几步,粗尾如钢鞭一样微曲摇摆,两只爪在地上一按,和身往上一扑!
布罗迤侧身险避,虎爪扫到布罗迤手臂上,划出深深三道血印。
老虎怒吼一声,回身一扑,却又扑了个空。
布罗迤看准时机,忽然从后一跃。
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爪子在四面上挥舞剧烈挣扎扬起巨大尘灰,吼叫声震天。
布罗迤一把把它摁到地上,抽刀挥下,鲜血从老虎脖颈上喷溅四射出来,斗兽场中响起了口哨声和欢呼声。
丰盈也欢呼起来:“布罗迤是不是赢了?”
“刚才是斗兽,现在是勇士之间的决斗。”鸠摩罗道。
德拉珠轻叹了声:“和汨罗城最厉害的勇士。”
丰盈倒吸了口冷气。
“兽比人凶残得多。”般度微笑着安慰,语气十分地笃定,“况以三王子的智慧,不会有事。”
片刻之后,闸门缓缓开启,一个彪形大汉走进了斗兽场,他的块头足足有布罗迤两个大。那一刻,斗兽场响起响亮的欢呼声。
斗兽场中黄沙飞扬,两人晲向对方,评估着对方实力。彪形大汉举起铁盾,照布罗迤冲了过来。
人们屏息关注着人兽在场上搏斗。
两人缠斗之中,斗士一手握住布罗迤的颈项,布罗迤以重拳击向身前的人,那人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忽然,斗士握住布罗迤手腕向后一推,就在这一刻,重拳击下。
反冲的力道激震得布罗迤吐出口鲜血,布罗迤根本来不及反抗。丰盈捂住了双眼,身体轻颤。围观的人群沸腾着呐喊,一拳又一拳以快得不容人反应的速度朝布罗迤击下。很快,布罗迤就满脸是血地躺在了沙地上。
坐席上人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掌声、口哨和欢呼声。
斗士也转过身迎接人们的欢呼。
就在这时,回旋的风将场上黄沙卷起,斗士身后,场中浑身是血的布罗迤竟缓缓地,爬了起来。
观众席上一时寂静下来。斗士察觉有异,转过身,也不由得怔住。
沙、沙沙。。。。。沙。。。。
布罗迤踉跄两步站稳脚跟,抽出了腰间佩剑。
场上只余风声。
彪形的斗士嘲讽地笑了声,再度如同只蛮牛冲了过来。而这一次,布罗迤如同一只迅捷的猎豹双手举起阔剑,高高跃起,以从左斜掠向下的角度狠狠劈了过去。斗士抄起以布条绑在腰间的铁棍,撞上布罗迤的剑。
这一根精铁所制的铁棍居然断为两截,斗士暴退。
布罗迤再次跃了起来,这次更高更快。
坐在席上观战的丰盈口气。因为她看见布罗迤的剑给那人开了条口子,鲜血喷涌。
布罗迤浑身是血,手掌颤抖得拿不住剑,但他终是站住了,没有倒下。
再一次地,人群爆发出欢呼。
“请这位年轻的勇士代表我们汨罗参战!”“将他收入汨罗大军!”
混合着欢呼,请求声此起彼伏。
坐在王座上的黑公主站起身来,将代表斗士最高荣誉的无忧树冠带在了布罗迤发上。
从汨罗城这头到洛萨尔港那头运输皇家物资的十条豪华大船被烧了个精光。以此为开端,临着月亮湖的那片青山与沙漠交界的土壤成为杀伐之场。
“摩亨王军现在的状况,再说一遍。”
“他们扎营在月亮湖上游一带,扶桑河口附近,大军一部分在此,另一部分守卫海岸边十艘供给后勤补给的船只。”探子回报。
“如果我们趁夜进攻偷袭,有没有可能把他们供给补给的船烧毁?”布罗迤看向坐在旁座的将士,“你说呢,法修拉?”
“我们的后援军尚未到位,况且摩亨王占据有利地形,如果他扒开上游河口,我们就麻烦了。”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假装运送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