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身受重伤不好强硬,东皇钟就暂时归了周臻。
出来时,人族的洞府化为了一片劫灰,我们十分有默契地决定对这晚发生的事绝口不提。
殿上。
“这青铜斧到底是什么来历?”我看向右军师,郑重求一个答案。
右军师眼皮都没抬,淡淡道:“这是嶙峋留给你最后的遗物。”
我看着他,他也面无表情地回望着我。
“这把斧头,就是龙吟口中的盘古斧。可以开天辟地,穿梭太虚。”
山峰的阴影被月亮烛成银灰。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
与各个界打仗总需要笼络人,少不得吃吃喝喝,殿中都是一片冷羹残骇。
我在模糊中似被人拖起,昏昏沉沉中,被灌了好大口水。
再睁开眼时看到床边有个身影,他身着中衣,黑发披肩,看上去一派慵懒惬意。
我挣扎着起身。
他的声音轻轻缓缓,倾杯过来,“喝点茶,醒醒酒。”
我微微偏头,抬眼瞧向身旁坐着的人,如雾里看花,楼台望月。天地间月白风清一缕清光仿佛全在这人身上。
胸膛中有什么在蹿动,我生生压下,垂眸说谢谢。
“为何遣散倾嬛殿?”他忽然问。
“不为什么。”我垂眸把玩着手中酒杯,“忽然就倦了。”
寒凉的风卷起落叶,在大殿上低声呜咽。
“不要难过。”
头顶上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掌轻轻一拍,我抬头,一滴液体不经意从眼角滑落下去。
爱恨纠缠就像风沙,心里难过,却连眼泪都来不及在该的人面前落下。
繁荣、虚假、空洞。
能抓住的就只有这些而已。
灵魂早已千疮百孔,悲哀浸满全身。百般挣扎地不让悲哀将自己拉到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去,开口却发现,原来关于悲伤,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且把浮名换了低酌浅唱,夏日白天里暑气蒸腾热得沙子仿佛都要冒出火来,酒酣宴罢的夜晚却是十分寒凉。残莲收尽,唯余一缕冷香若有似无,风撩起宽大衣袍,轻拂过我面颊。
我抬首看向他。
心跳加速,手掌相接触的温度蓦然升高仿佛火炉般滚烫起来,我急于将手挣脱出来,他却只是淡淡地看着我。
我想到从前那些被我魔界风流倜傥的男儿调戏的良家女子都会有这么一句经典台词。
于是我仰头作出了一点儿又恨又怒的姿态:“你放开我。”
不料他瞧着我,悠悠一笑:“不知是谁先爬了我的床?”
我被他放到榻上。昏黄的烛火升起,像黑夜缠绕星辰。丝绸衣袍上的墨紫花纹流融于夜,晨曦微露,光蕴散开。
若明若暗的光线雕饰出俊美非常的形容。他俯身下来,以吻封唇,舌尖穿过齿列慢慢辗转碾磨,勾住舌头,往里进犯。
轻柔好似安抚。
“这就是撩拨我的下场……”他将脸埋进我的脖颈中,声音沙哑而性感。亲吻我的颈项,烙印上我的锁骨,一点一点向下游移,一寸一寸,掌心滚烫游走。
“嗯。。。。。。”我妄图答话,被他封住了唇。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思绪变得模糊,只剩一道光。
我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周臻并不在身边,刚要起身,头开始了钻心一般地疼。即便我默念数遍止痛诀都不管用。周臻进来的时候,我正企图用头去撞殿上的木柱。
周臻一把扳过我的肩。
“走,”他抚上了我的太阳穴,“去吊命所看一看。”
“不用了。”我虚弱地看向他,“扶我去逆龙锁仙关。”
躺在大片大片盛开如雪的柔软笑蓬莱沉浸在对往事的追缅之中,是最好的止痛药剂。这天我又去躺躺,血红的空中挂着一轮圆月,忘川之水带着清泠寒意。
水边虬枝形逸,古树抱险壁。百草枯黄,匍匐在滚烫刚退下的石块之上,笑蓬莱却是恣意地盛放。
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几朵白莲花从波光粼粼的水面顺水波飘荡过来,莲华凝注,圣洁绝美。
身后不远衣抉飘拂,我一手摘掉笑蓬莱一片叶,警觉半坐起身回头。
他站在雪蓬莱丛中梅花树下,手执叶笛。
笛声清越,像跳跃的光线一样起起落落。
浮花荡漾,我突然觉得这人的侧脸就如同一个柔和的光源,轮廓分明而又格外安静温柔。他看着我的时候心脏上就像丛生了一道短短的纹路。
“这儿不是个好地方,以后你就不要常来了。”笛声骤停,他走近将扶我起来。
我有些晕眩,微挑起唇角:“那么以后我头疼的时候,你都吹叶笛给我听?”
“以后你也不会头疼了。”周臻放我站稳,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枝沾着露水的优钵罗摩花。
我头疼了起来,心动了起来。想着柔和的月光映照,想着他一双凤目神色万变,眸光流转。
晨昏日暮,风和日丽,脑中挥之不去是他的影子。
楼头千里雁行。
我被这种思绪折磨到头疼,于是当机立断吩咐备马。
一眼,一眼就好。
魔宫中的下人在我的授意下自然会守口如瓶,我不说他自然不知道。
背后白雪皑皑之中一株红枫迅速抽芽生长,悄声迅速,直至在片刻间长成为不可思议的参天大树,满树鲜艳如火红叶随风翻动。如织雨丝将周臻的发沾上一层朦胧水汽,他的侧脸被光线剪出淡淡的一圈晕,长长的睫毛投下温和的剪影。
我垂首捻了捻手中艾草。
碧绿葳蕤。
扔了手中艾草,我想勾搭他。可是我又想到嶙峋。
走吧,走吧。我想我与他还是越远越好。
于是待他战胜归来,被宫殿中一堆金光灿灿的物什晃得眯起眼,看向我眼神中几分疑惑:“什么意思?”
我祭出说辞:“前几日打下的城池中送来的珍宝。一人一半,我想这一半也够你自己去别处盖一座宫殿了。”
“原因?”周臻狐疑地审视我。
“你看你已经霸占我的碧麟宫这么久了。。。。?”我意有所指地道。
“我不信你有这么好心。”他上前一步俯首向我:“容渺渺,你想要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呵呵。”我干笑了声,“没什么,只是我一个人住惯了。。。。。”
“知道了。”周臻冷冷打断我的话,抓了把珠宝转身离去,“我明日会搬离这里。”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发怔。
幕帘后传来了冷笑声。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抓起珠宝狠狠洒落在地。
帘子背后闪烁着黑色的眼珠,右军师冷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