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莨,并非什么毒物,却能使服用者体发虚汗,体温升高,便也就是发烧了。
既是药物,那也自然是起了效的,所以当君洛在听到有人来报,说锦妃娘娘身子不适后,因心有怀疑而赶来时,看到的正是苏锦有气无力躺在床上的模样。
“臣妾给陛下请安。”虽是躺在床上的,可苏锦却没能忽略那外头传来的那一声出自陈公公之口的招呼,故而当君洛走进来时,苏锦也不敢装死了。
“免了,”君洛是打着揭穿苏锦计谋的想法而来,所以看到对方这模样,眸子里也很自然地闪过了一抹诧异,“身子觉得如何了?”
苏锦颦着眉、扶着额,不可谓不楚楚可怜:“许是臣妾先前喝了杯凉茶,故而着了凉,让陛下担忧,臣妾知罪。”
君洛不曾想苏锦会是这般回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便只得把目光转向自己带来的太医,也算是做最后一次试探了:“你过来给锦妃看看。”
这次君洛带来的并非上次的那位刘太医,而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子。
“臣欧阳明给锦妃娘娘请安,下官逾越了。”欧阳明先是行了礼,又简略进行了自我介绍,便上前一步,在苏锦床畔蹲下了。
“那边有劳欧阳大人了。”苏锦点了点头,伸出手去,心下却有些忐忑,那山莨的药性虽与发烧无太大异处,可却毕竟是短时间内药物所致,可能也会带动人的脉搏有所不同,先下苏锦便只希望对方不要太过细心了才好。
隔了片刻,那欧阳明倒是不动声色,只轻轻收回手,又说了句“逾越”。
“如何?”君洛开口,无甚表情。
“回陛下,娘娘确是身子虚寒,这才起了热,臣会为娘娘开个方子,只需按贴服药即可,大概过不了几日便可痊愈,只是日后娘娘还要爱惜身子才好。”欧阳明微垂着头,不紧不慢地回禀,这也让苏锦大大地松了口气。
“谢过欧阳大人,”苏锦虚弱地道谢,在感觉到君洛瞪过来的目光后,忙转头对君洛盈盈一笑,“也多谢陛下关心。”
君洛绷紧着脸,似有些不悦:“那你且好生休息罢。”
此话一说完,君洛已抬步往外走去,那欧阳明自然也是跟着出去了,只是幸好没忘了拉个下人跟过去拿药方和抓药,等到人都走了,苏锦这才舒了口气,躺倒在床上,不过片刻,这衣衫竟又是湿透了,也不知是自己那碗汤的作用,还是刚走那人的功劳。
“淑瑶,我要洗澡,我好难受!”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大喊,却因力气不足而大打折扣,只是等了片刻,却不见有人回应,难道方才跟着欧阳明去取药方的人是淑瑶不成?可是总不会一个人都没留下吧?
苏锦在心里碎碎念,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接着便被吓了一跳:“木——王爷,您——你怎么在这里?”
苏锦竟然看到了木君倾,不会是自己烧糊涂了,所以出现幻觉了吧?
“锦妃娘娘还记得本王,真是荣幸。”似很满意苏锦的这般反应,木君倾也终于后退两步,坐在了桌边。
苏锦想起君洛似乎才刚刚离开,这人竟然就出现了,好像有些没道理呀:“王爷是和陛下一道过来的吗?只是陛下似乎已经走了……”
木君倾悠然自得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接着慢条斯理地喝起来:“锦妃娘娘何以认为在下是与陛下一道过来的?又或者,锦妃根本就是像想避开陛下一般想躲着在下?”
这问题有些太直接了,纵然答案真的是肯定的,苏锦也不敢直接回答:“臣妾哪里敢,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你懂药理。”不是疑问,也不是疑惑,木君倾的话是肯定的。
苏锦一愣,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保持沉默。
“我方才无意间看到了被倒掉的药渣,想必不会只是凑巧吧?”木君倾看向苏锦,像是要看透一个人般的目光。
苏锦被这道目光看得又是冷汗连连,却坚决不低头,因为苏锦知道对方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什么药渣,那株山莨熬出来的汤只有一碗,且都被自己喝下了肚,且就算此时不能肯定对方所言虚实,也定然不能先乱了阵脚。
“哈哈哈——”木君倾突然朗笑出声,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你并不笨。”
苏锦被这不知是褒是贬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也不好一直闭口不答,便只得嘲讽般回了一句:“多谢王爷谬赞。”
“只是聪明的人,却未必能活到最后。”木君倾突然收起笑意,变脸的速度,当真比变天还快。
苏锦不喜欢这种暗含深意的交谈,而这深意偏偏还是自己弄不明白的,故而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王爷有何指教,尽管说便是,何须多说这许多废话?”
木君倾轻哼一声,不辨喜怒:“敢说本王的话是废话,你倒是头一个。”
苏锦几乎要翻白眼了,没用的话不都是废话嘛,不过此刻苏锦自己也已是有些不悦了,说出的话也少了许多本就是装出来的温和有礼:“那还请王爷少说几句无用之话,如此臣妾便也不必多嘴了。”
木君倾微眯起眼睛,又是那副要把人看穿的该死的模样:“这话应该我来问娘娘才是,娘娘究竟是想得到些什么?又为什么会做这些实在让人费解之事?”
苏锦无语问天,自己做的事难道不够直白吗?怎么就没人能理解自己呢,自己和这群古代人的距离果然不是一步两步就能跨过去的:“臣妾究竟做了什么,能让王爷出此一问?”
“从最初的苦艾,到后来的木薯粉,乃至于今日的山莨,娘娘当真不知我问的是什么吗?”冷笑缓缓爬上木君倾俊朗的面颊,却也凉了苏锦的心。
若说第一次,自己没能把那个下了苦艾的粥蛊拿回来,而被人发现了端倪,那苏锦也还能理解,可那第二次,自己不过是在妍贵人的衣衫上撒了不到一指甲的无色无味的木薯粉,这人又是如何知晓的?所以紧跟着涌入苏锦脑海的疑问便是:“你和妍贵人是什么关系?”
木君倾立马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脸上也是恢复了戏谑的笑容:“娘娘终于记起来了吗?娘娘不觉得在我回答这个问题前,娘娘该先答了在下方才的问题吗?”
苏锦顿住,对于面前这个人,苏锦始终不敢相信的,且不说这人究竟是处在什么角色上,单看这人的脾性,便已让人觉得不可靠了,所以此刻,苏锦突然觉得很无力,原来除了保持沉默,苏锦竟再找不到旁的可以保护自己的方法了。
片刻的沉寂,终于还是木君倾先开了口:“娘娘且好生歇息吧,在下改日再来看望娘娘,告辞了。”
苏锦还有些回不过神,只眼睁睁看着木君倾起身离去,心下也是一片茫然,而那早已被冷汗浸湿了的衣衫,此刻也是冰冷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