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待得累了,最后竟也在一片寂静中睡着了,再次醒来,却是被人吵醒的。
“喂,起来了,快起来!”有人不客气地踢了苏锦一脚,接着便直接把人给拖起来了。
苏锦迷迷糊糊地站着,心下却清晰地知晓,自己的生命,大概是快要走到尽头了。
苏锦就这么被人又拖又拽地拉到了公堂之上,接着又被人直接推倒在地。
“堂下刁民,还不快快行礼?”仍是那个县令,一脸阴霾地看着自己。
苏锦拍了拍身上因与地面亲密接触而沾上的灰尘,冷冷道:“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大人还介意这些做什么?”
那县令气愤不已,到最后却只是指了指立在自己身后的师爷:“你和她说!”
那师爷先是行了礼,这才转向苏锦,冷声道:“这位姑娘,现在你可以走了。”
苏锦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先前是下官错怪了姑娘,原那萧国使者已然顺利入京,并无闪失,”此刻县令也跟着解释起来,只是神色仍是不悦,“只是你这人为何如此口出谎言,自己承认了谋害之事?还是说你另有命案在身?”
苏锦抿唇,一时间悲喜交加,喜的自然是自己重获自由,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也说不准,而忧的便是,自己想要重新开始,又谈何容易?
“大人问你话呢,你怎么如此不识礼数?”耳边传来的,是师爷谴责的话语。
只是此刻于苏锦而言,这一切,似乎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故而苏锦只是淡淡开口道了句谢,便把铐着枷锁的双手抬了起来,又踢了踢脚:“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使者平安入京,那么也就可以确定我是清白的了吧?还请大人为我松开枷锁。”
那县令气得不行,又被对方冷淡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清状况,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了衙役把苏锦身上的镣铐打开了。
苏锦又道了声谢,竟然就这么拍了拍衣衫,径直走出了衙门正堂,一出门,苏锦便被外头那灿烂的日光照得心花怒放,大概也只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才会觉得这再普通不过的日光,是如何的弥足珍贵吧?
只是当苏锦再一低头,看到那似笑非笑的一张脸时,突然便又觉得,有的时候,阳光似乎也并非那么灿烂。
“你怎么会在这里?”自监牢里走这一遭,苏锦似乎突然间看淡了很多事,包括以前曾经一直耿耿于怀的事,在此刻看来,竟也变得淡而无味了。
木君倾跨前一步,看着苏锦狼狈却极淡然的神色,竟恍若觉得这女子当真是极美的:“我以为你该猜得到。”
苏锦无视对方玩味的目光,只冷笑道:“木君倾,就算我说了,也许你也不会相信,可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曾经,我是真的对你心动过,甚至也想着,你会不会真的帮我离开深宫,帮我过上我想要的生活,只是幸好,幸好我没有那么相信你……”
饶是如木君倾般经历过大风大浪,以为可以对任何事都淡然处之的人,在此刻,也是难掩面上一抹诧异之色,甚至在这一刻,木君倾突然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去回应面前这个似乎已经遗世独立的女子。
苏锦似乎也并不指望对方回应自己,便只是想被那牢中的石奇感染了一般,自顾自地接着道:“也许木公子本来就不了解我吧,我确实是那种可以对别人的一丝恩情记挂一生的人,却也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无论是欺骗抑或背叛,我都……难以接受,所以木公子的这次出手相助的大恩大德,还是让我记在心里吧,想来日后,你我也再无相见之日了。”
苏锦并不那么聪明,却也没有笨到那种程度,联想起之前自己与这人的相遇,苏锦便已料到这事儿是和木君倾有关的,至于这其中都包含了些什么,自己又是扮演着什么样的可怜角色,对于此刻的苏锦而言,这些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苏锦此刻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木君倾欺骗过、甚至是利用过自己。
说完了想说的话,苏锦也不再多想,只直接擦过木君倾的身子,往前走去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不管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苏锦在这一刻都觉得,自己不会再害怕了。
木君倾有些愕然地、眼睁睁地看着苏锦从自己身边走过,一时间,竟生出想要伸手抓住这人的冲动,因为在这一刻,木君倾突然觉得,这个人这样慢慢地走开,竟像是要走出自己的生命一般,只是纵然有着一时的冲动,木君倾仍是攥紧了拳头,生生遏制了,只是眼见着那人愈来愈远,木君倾仍是不自禁地开口道:“你就这样离开,谢梧院不会放过你的。”
苏锦脚下一顿,语气却是嘲讽的:“那么小杨庄呢?木阁主会放过我这个路人吗?”
木君倾再次无言,无言以对。
苏锦也不等对方给出回应,便接着走自己的路了,这是自己的路,也只有自己,才能一直走下去,所以就算无人相伴,这条路,苏锦依然要走下去,也许下一刻便是这条路的今天,也许明天苏锦便要披荆斩棘,但苏锦已经并不害怕了,经历过半个死亡的人,苏锦不敢说自己已经超脱世俗了,但至少会比旁人多出那么些洒脱。
直到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远,直到苏锦走得累了,才终于停了下来,轻声开口:“莫门主,你也该跟累了吧?”
一声轻笑传来,接着莫可倾已经站在了苏锦的身前:“苏姑娘,别来无恙。”
苏锦弯唇,带着一丝冷笑:“莫门主不是说过吗?我也不是那么让人在意的角色,莫门主怎么就这么放不下吗?”
莫可倾轻蔑地看过去,再次声明自己的立场:“我是从来没觉得你是如何厉害的人物,只是阁主不肯放过你,我也是无能为力呀!”
苏锦无奈地耸了耸肩,坚定地表达着自己的决心:“我之前已经最后一次给过莫门主答案了,此刻也是一样,莫门主又想怎样?”
被对方眼神中的决绝一震,莫可倾竟有些佩服起这人来:“想来是你久居深宫,还不甚了解这江湖,故而才会以为自己……”
莫可倾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锦利索地打断了:“莫门主不必再说了,既然我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么莫门主不妨说说自己的看法?”
莫可倾心下顿时气恼,本还想着软硬兼施,怎么也能让对方心存顾忌,不曾想对方竟是连开口都不让自己开口了,便只碎了一口,冷冷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为难,只是苏姑娘真要离开谢梧院,还得表示一番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