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势不两立
凤阡尘手中轻摇折扇，雪色纸扇上绘有秋后海棠图，乌木扇柄下坠着一面青莲雕花，国色天香中更添几分清冷邪魅。
他一身白衣，衣摆随风漂浮，浓若点漆的双眸因为瑭嫣的问话而盛起一丝怒意，周身的幽蓝篆纹光影闪烁，照得女子面庞明灭不定。他冷沉的开口，说话的语气里渗着一丝寒意：“随我回去！”
“我不！”瑭嫣简直怒极，心中因为凤阡尘的话而掀起了无边的冷怒巨浪，语调有些略高，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你让我跟你回去？回去接受天机宗所有长老和弟子的鞭挞么？凤阡尘，你知不知道天机宗处置叛徒的规矩有多么的残忍！”
修长的身躯骤然僵住，凤阡尘一直带着微笑的脸庞此刻终于破出了一丝深深的裂痕，凝视着瑭嫣的目光繁复难解。顿了一下，他才缓缓的开口，语气，却是坚定万分：“师兄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
“哈哈哈哈……”瑭嫣忽然大笑，笑得连眼角都溢出泪水，满头青丝随着笑声张狂的飞舞，白色的孝服袖口被风吹得鼓起，伴随着她的话语，竟是那般令人心惊胆战。
“凤阡尘，你如今已是天机宗宗主，宗规如何你最清楚。但凡叛宗者，如若伏诛定罪，定要废去终生修为。而像我这种擅自叛出宗门后又另投他派的孽徒，若要跟你回去，下场不但是被废去修为，更是要挑断手经脚经。”说到这里骤然停下，瑭嫣眼刃如刀，语气更是犀利无比：“那个时候我瑭嫣已是废人一个，你，如何照顾我？！”
仿若如遭雷击，手指攥得扇柄发白，心头却如受刀绞痛入骨髓。凤阡尘自然知道瑭嫣所说之话准确无误，天机宗审判叛徒的规矩一向铁面而无情，就算他是一宗之主，也是无能为力。
薄唇紧紧的抿起，凤阡尘墨色的眸已经转为了无尽的漆黑，身后的幽兰篆文玄光正急剧的翻转延长，他定定的看着正桀骜的站在他面前的瑭嫣，几乎一字一顿：“只要你愿意随师兄回去，我，愿意娶你为妻！”
闻言难以置信的骤然瞪眼，瑭嫣看着凤阡尘，大张的嘴巴彰显出她的无比惊讶。
可是半响之后，她却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银铃，但也掩不住里面浓浓的鄙夷：“为了劝我回去，你居然甘愿娶我为妻？哈，哈哈哈，这实在是可笑极了，天机宗主居然要娶一个背叛师门的叛徒为宗主夫人，传进天下人耳中，这该是多大的一个笑话啊。”
并没有被瑭嫣的话语激怒，凤阡尘的情绪已经慢慢的恢复如常，看着笑得轻狂讥诮的瑭嫣，他却淡淡的摇头：“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瑭嫣淬不及然的止住了笑，缓缓地抬头正视凤阡尘，微翘的粉色嘴角，上挑的眼角漫出隐约的轻蔑：“我原来以为师兄不过是清心寡欲，如今看来，恐怕也不尽然。”
盯着瑭嫣的乌眸深不见底，凤阡尘似乎并没有把她最后的几句话听如耳中，折扇缓摇的样子儒雅如初：“小嫣，随师兄回去吧，你不要害怕，师兄会永远守在你身边。”
“你知不知道你这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很让人讨厌？”已经有些不耐烦，瑭嫣蹩起了眉头。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根本不值得再继续谈下去，除了浪费时间以外什么作用也没有。弑族之仇不共戴天，无论如何，现今不管是什么事什么人都阻碍不了她报仇的步伐。
深深吸了一口，瑭嫣冷冷的看着凤阡尘，这个小时候那般宠爱自己的师兄，如今看来，竟是那般的让她厌恶。为了让她放弃复仇，他居然甚至不惜许下娶她的诺言。呵，这可当真是太看得起她瑭嫣了。
“你是术者，若是杀缪太重，极容易走火入魔，若那时候遭到反噬，你会没命的！”凤阡尘带着担忧开口，看着瑭嫣眼中的深浓厌恶之意，绝美的脸上却有过瞬间的僵硬，漆黑的眸仁里，盛着极其复杂的眸光。
这么多年了，自从四年前知道她报仇的目的之后，他便一直不遗余力的劝说着她，希望她放弃心中的仇恨。可是现在看来，恐怕终究是失败了。
她，已经完全被仇恨蒙蔽，那个曾经纯真善良的小嫣，已经不复存在。这样的她，让他深感心痛，也深感可惜。
“术者不可枉杀生！你忘了么？自从知道这个规矩之后，我便已经退出了天机宗，也请宗主放心，若是要我亲手斩杀弑族之人，我是定不会用半点术法。”翘起的嘴角，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璀璨，瑭嫣乖戾的开口，口气狂傲。
是，若是今后找到那个人，她一定不会使用半点法术。因为，她会亲自，一刀一刀的把那人的肉生生的割下来，她要狠狠的折磨他。她要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小嫣，你的心已经完全被仇恨所蒙蔽，若是你在执意如此，就别怪师兄了。”略一狠心，凤阡尘终是将最不愿意讲出来的话说出，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个一向冷魅寡心的男子，居然有了想把她强行掳走的冲动。
“师兄，你不会杀我的，对么？”猛地挑眸，瑭嫣的双眸毫无避讳的就这样直直的对上凤阡尘的眼，倾城的容颜，此刻却是在笑。她缓缓地开口，语气近乎笃定：“就算我为了复仇而倾尽天下，导致苍生生灵涂炭，你，也不会杀我，对么？”
“你的仇人在东越，你来南诏接近宣王，不就是为了挑起两国战争么？”凤阡尘此刻眼中清澈如水，衣衫飘飘，竟好似天人下凡：“而我，不愿意看到那一天的发生！”
他说，他不愿意看到那一天的发生？瑭嫣又想笑了。
凤阡尘身为天机宗主，非但擅长术法精通摄魂炼煞之能，对于观星象卜卦算命，窥天机探究大道也是极其熟知。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也曾经手染鲜血的男人，却又要总是在她面前装出这么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这么多年不停的劝她放弃复仇。呵，她的复仇不就是会导致两国交战民不聊生么？这有什么不妥？自古以来，哪一次改朝换代不需要天下大战？
心里想到这儿不禁冷哼一声，瑭嫣转过身子，居然也不回答凤阡尘的话语，径直便朝来时的道路原路返回，也不管身后的凤阡尘是何表情。
瑭嫣头也不回的踏出林子，在她脚下才刚刚踏出林边之时，凤阡尘布下的结界瞬间碎开，那些被定住的侍卫猛然抬头，尔后皆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感觉，可是想了想也没记起什么事情，倒是在看见疾步往林外走去的瑭嫣时，没有多想便是立刻又都赶紧提步的跟了上去，直接将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