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天地万万里,红尘合璧步步趋。
八十一道西天劫,杳杳仙途行路难。
一千多年前,茫茫红尘中,坠入了一颗顽石,若流星划过天际,劈开夜空,一瞬间照亮了大地,然后没入苍莽大江之中,不见踪迹。
多少人目睹此异象,有天机子测算,天降活石,异军突起,千年中,红尘将有大变,一时人心惶惶,不得安枕。
众修者沿着苍莽大江搜寻此石的下落,企图损毁活石,未果,数百年后,此事渐渐淡出人们视线,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话谈资。
而红尘修仙界依旧平稳如初,凡尘界也复始周转,一切太平。
太熙五百年春,龙门小镇里热闹非凡,正是花开正好时,一场春雨绵绵如酥,润泽万物,柳条抽芽,嫩草冒尖,青石板路上清亮干净,家家户户都敞开大门,迎接初春之喜。
大街小巷,人声沸浮,孩童们手牵风筝,你逐我跑,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令人顿生精神朝气。
一间小茶楼里,坐满了茶客,多是平民百姓,平日里舍不得铺张,在立春时节,择了不贵的地方,庆贺今年雨水涟涟,有福有报,心愿得现。
在茶楼的最里面,一张被茶渍染黑的木条板凳上坐着位说书先生,四十多岁,灰袍马褂,普普通通,身旁的矮桌上放着一碟子花生米,一边嚼着,一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得讲起龙门小镇外,大齐之国的种种风土人情人文治事。
在星野大陆上,大齐国主宰着凡尘界,在红尘千百万年的历史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崇高地位和深入骨髓的影响力。
原始之初,大齐与一般小国一样弱小,然而在万年以前,大齐崛起了一位天才般的人物轩辕岐,他带领齐国南征北战,横扫广野,统一大陆,让大齐从此走向了辉煌。
轩辕岐在统一诸国后,建立了朝贡制,各附属小国以大齐为中心,环绕四周,唯大齐马首是瞻,受到大齐的庇护,这些小国须年年进贡,以供养大齐庞大的兵勇家族和城池。由于不断的吸纳供奉,大齐的国力逐渐远超诸国,奠定了至尊强国的地位。
然而,这种统一并不完整,仍有遗漏之处。
有许多小城小镇因地势偏远,交通不便,没有被纳入大齐的势力范围,这里因为长年的文明落后而逐渐消亡。像龙门小镇这样的地方,在星野大陆有千千万万,大多数无法在大齐的荫蔽下生存,有很多仍然是原始文明,保留了野蛮民俗。
这些僻地少有外人往来,消息十分闭塞,如果有人来到此地,传播先进的文化,流通各种最新的消息,是十分受当地人欢迎的,做这种买卖的人,称作中人。
而这位说书人就是从大齐附属国仁郡,南漂而来的中人,专门转卖有效消息,以此为生。
且听他说道:“俺从仁郡南漂而来,走了两万里路,这一路上餐风露宿,停停走走,穿过四十个大小城镇,不说对南疆了如指掌,也算知晓甚多,这几日,俺便要在这龙门小镇逗留几日,诸位皆知俺是走消息的中人,靠嘴皮子吃饭,俺远道而来,诸位要听啥,须得招待俺吃饱喝足才行,”他顿了顿,又说道,“俺名朱有道,诸位想问啥,自问便是。”
他话音刚落,茶楼里就闹哄哄地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地讲起来,朱有道不急不慢地捻起一粒花生,丢进嘴里,咬得嘎嘣作响,斜眼瞟着一群茶客,似乎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了。
小二把一盘盘上好的土菜端上矮桌,朱有道拾起筷子,尝了几口,又抬头慢悠悠地问道:“诸位要听啥?”
有人站起来,大声说道:“朱中人,你的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朱有道也不恼火,只是道,“俺在南疆这一片做了多少生意,还从没有走错过消息,你爱信不信。”
走消息的中人都有一片固定的区域,常年干这一行,都有专门获取的门路,也有不少熟客,他们走南窜北,广集人缘,漂泊不定。
龙门小镇也曾有自己的中人,但近年来,南疆的附属国之间经常发生摩擦,边界冲突不断,很多中人为保命,都转移了阵地。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只要胆子够大,手段够高明,也有人愿意穿梭各个战场中,冒险发一笔战争财。
这位朱有道便是其中一位,在这种战事紧张的时候,想得到一条可靠的消息十分不易,当然如果能做一笔,报酬是很丰富的。
朱有道以前从没在龙门小镇干过,一开始没人相信,也是正常的。
众人虽未完全信了此人,憋不住心里好奇,便有人开了个头:“这几年,你们中人怎么都不来我们这里?我们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的,等的心焦死了,不会是外面出了事吧?”
“外面正打仗,谁乐意为了钱丢了命?俺是刚下南疆不晓得,想走出不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挣口饭吃。”朱有道哼了声,“八年前,望穿郡忽然出兵抢夺了周围八郡的属城,闹得不可开交,连大齐都震动了,出动了龙甲军,现在僵持不下,南疆全线封锁。你们龙门小镇离得远,又有蜀山天险挡着,没有波及到,你可知外面的小城小镇,军队一过,一片狼藉,能逃得都逃了,逃不了就只有死,俺也是躲躲藏藏才混过来的。”
众人听闻,皆吃了一惊:“前几年还没听说这么严重,望穿郡为何跟大齐对着干?那就是找死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其实俺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偶然听说,有妖人作乱,大齐为此损兵折将,大伤元气,好不容易才压下此事,”朱有道瞄了瞄两旁,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俺就跟你们提一提,你们可不能张扬出去,被上面的人知道了都是要杀头的。”
众人被他一吓,纷纷缄口不言,草草带过此事不提,心里各自消化着这令人惊骇的消息。
朱有道喝了口茶,见达到了效果,见好就收,笑了笑道:“其实诸位不用紧张,这次大齐虽然险胜,倒也重伤了妖人的气焰,百十年里不敢作乱了。自妖族被赶入月野大陆,万年来,小乱不断,没出过什么大乱子,这回同样。”
众人松了口气,茶楼一时安静了半晌,才有人问道:“朱中人,你瞧那这战事何时能结束?”
朱有道沉吟了一下,斟酌道:“这十年恐怕不行,还要消除妖族余孽,最好别轻易出去,外面鱼龙混杂,乱的很。”
龙门小镇位于蜀山边缘,有天险阻挡,免去了这次浩劫,众人直呼庆幸。他们都是些凡人,手无寸铁,不想参合到这些纷争中,几百年未经战争,他们只想守着这一块祖地,安安稳稳过日子。
接着又有人发问,朱有道讲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事情,眼看没人再说,他起身掸了掸灰袍,道:“时辰不早,今日便到此为止,俺的价钱三文钱,望诸位行个方便。”
他手拎着一个铁钵,轮着走到每个茶客面前,铁钵里很快响起了叮叮当当的脆声。这是按例的规矩,做这行默认的公道价,收完钱,他数了数,不多不少十多文钱,够他吃喝几天了。
“明儿俺再来。”他摸着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出了茶楼。
待说书人走了,茶客陆陆续续离开,茶楼顿时清静下来。
这时,从一张桌下钻出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模样,穿着满是补丁的破衣裳,他机灵地扫了一圈茶楼,猫着腰退出了茶楼,一溜烟儿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