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才数日,人间已千年。苏离跟高长恭在桃花村的两个月,齐国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信誓旦旦说要将整个齐国翻遍也要找到苏离的高洋,终于一病不起。如今宰相掌权,皇后更是拉拢杨愔拥立幼帝即位。只可惜,代表身份和权势的龙印不见了,如此一来,朝廷上下众说纷纭。有的则站在皇后一边,毕竟太子高殷自幼而立又是皇上嫡子,乃是皇位的正统人选;但也有人认印不认人,毕竟太子年幼,又没有龙印,实难服众。
高洋躺在病榻之上,秘密召来了宰相杨愔。虽然昏庸多年,但是他心里清楚,一旦自己这样去了,恐怕自己的儿子就要没命了,他必须保他登上帝位,而今唯一有这个能力的人,便是宰相了。
杨愔推门进来时,寝殿里的侍女都已退下,只有高洋一人躺在床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皇上这副模样,从前的这个时候,应该是在跟嫔妃们嬉戏吧。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很感激高洋,是因为高洋,他才有机会一展抱负;是因为高洋,他才能排除众议稳稳地坐在宰相的位置上;是因为高洋,他才能不顾别人的眼光,做自己想做的。
杨愔默默走了过去,高洋像是早有预感般,当杨愔走到床边时,他便睁开了眼睛,微微牵了牵唇角:“你来啦。”
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这句淡淡的问候莫名地触动了杨愔的心房,双腿软软地跪倒在地,殷切地握住了高洋露在外面的右手,哽咽道:“皇上,您一定要好起来。”
高洋摇了摇头,虚弱道:“朕的身子,朕心里清楚,好不了了。”
“不,皇上。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杨愔有些激动,如果不是高洋的支持与肯定,他是没有资格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朝臣不止一次的弹劾,也是因为高洋的信任,他才有机会继续施展抱负。这个世上,最懂自己的人便是他,他知道,他需要机会跟平台。
高洋干咳了几声,脸因为咳嗽而涨红,他缓了下气息,叹息道:“其实,朕心里清楚,朕不是一个好皇上。”
“不,您是,您一直是!没有您,就没有臣的今天!”
高洋拍了拍杨愔的手,打断道:“起初,朕也想做个好皇帝,但是,党派之争太过混乱。朕突然发现,朕没有这个能力去阻止这一切,唯一能做的,便是扶植另一批可以与之抗衡的势力。”他看了看杨愔,眼眸中盛满了赞赏,欣慰道,“朕没有看错,朕最庆幸的是,朕没有选错人。所以,你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你自己凭能力挣回来的,朕只不过推了你一把罢了。倒是朕,有了你之后便过多依赖直至今日……”
杨愔不住地点头,眼中早已朦胧一片:“您对臣有知遇之恩,古有伯乐相马,您就是臣的伯乐啊!”
高洋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杨愔细心地替他竖起靠垫,高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甚是欣慰。普天之下,还能这样对自己的,恐怕也只有杨愔一人了。想起往日种种,才发觉自己做得太过了,难道真是人之将死,才会把一切看透么?高洋自嘲一笑,念及传召杨愔的目的,才郑重道:“朕自知没有多少时日了,太子尚幼,在朝中本就艰难,龙印之事更成了殷儿的一道阻力。朝野中居心叵测之人不在少数,想要谋夺皇位的也大有人在,朕大行之后殷儿必然敌不过这些老谋深算之人,性命堪忧,还望爱卿辅佐殷儿顺利继承大统,朕就把太子托付给你了。”杨愔跪在地上,握着高洋的手又向前膝行了两步,声音沉痛却高亢:“皇上,杨愔定当拼尽全力互太子周全!”
高洋安心地舒了一口气,“朕相信你,你可以的,日后就帮着太子监国吧。”
杨愔睁大了眸子,想不到高洋会给出这般允诺,不禁感激道:“臣领命!日后,除非从臣的尸身上踏过去,否则别想动太子一分一毫!”
高洋摆了摆手,淡淡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朕累了。”
杨愔行了一礼便躬身退下了。高洋睁开眼,再次看着这个信任了半辈子的人,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他知道,杨愔所需要的不过是地位和权势罢了,这是他唯一能给他的,也是唯一能做的。门缓缓地合上了,高洋亦安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