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城待了几日,天色一日比一日灰暗。本想回去的时候能遇天晴,看来是不能了。
自从姬娘娘来访后,第二****和容洛便被请到了紫姬郡主的府邸,一连数日她都未曾得见以心冷出名的紫姬郡主。此次任务一点进展都没有,她有几分头疼感。
容洛说要去逛逛,她没拦着。剩下她一个人,百无聊赖拿桌上的糕点打发时间,有上好的茶叶奉着,郡主府的下人也颇和气,她说要看什么书,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给她找来。
既然来了,人家不见她,如然也只得安稳地住下,寻些事情做。
一本讲江湖传奇的故事书被翻完了,桌上各类可口的糕点也都被吃尽了,日子越过越没味。
“看来你胃口很好,住得很习惯。”清冷不夹带一丝丝人气的嗓音刚响起,一位红衣墨发的美人走了进来。
扫扫桌上的几个空盘,如然笑道:“无聊得紧,便吃些东西打发。”
紫姬微微愣了愣,见她同样绯衣墨发,唇角不自然地勾起:“我娘说你像姬若姨母,我看未必。姨母不喜这般艳丽的衣物,也不若你颜色无双。气韵上,更是相差甚远。”
这个紫姬郡主,肯定不常笑,太僵硬了这个笑容。
“既然无聊,你陪我下棋吧。”紫姬叫侍女端来棋盘,也不考虑考虑对方会不会下棋。
如然见她颇有兴致,又联想这几日来她郡主府待客并无不妥之处,陪她下就下吧,反正也不是不会。
冉冉熏香点起,缭绕着整个屋子,如然嗅着清清淡淡的香,心下凝了凝心神。打定主意要下棋,就得好好下,轻易输了可不是她的作风。
紫姬执黑,如然执白,在一个午后时光里,两位年轻姑娘提子落棋。
不知何时起,棋盘的局势宛若烽烟乱起的战场。都说棋局如战局,她鲜少与人对弈,即使是跟月王下棋,也没有眼下这般紧张的气氛,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
檀香燃了一半,如然见她一招一著都小心翼翼思考良久,黑白棋子之间形成了一个个阵,交互厮杀着。这真的是,为了消遣光阴才下的一棋局吗?
“你为何云淡风轻,进退毫不犹豫?”紫姬落下一棋,见如然与她下棋风格不同,出声问。
如然紧跟着落一白子,从容道:“我不在意输赢自然云淡风轻,我没有心事进退为何要犹豫?”
星罗线错乱现在棋盘上,不觉已经快要满了。
“胜负,怕是难分了。”如然执着白子,等着紫姬落棋。
谁料紫姬将手里的黑子放回,起身淡淡道:“我输了。”
如然诧异地随着紫姬的动作起伏着视线,这么轻易就认输,不似她听说过的紫姬郡主。传闻紫姬郡主心比天高,故而生就了一副薄凉的性子。
一点香未焚灭,如然和紫姬的一盘棋已然结束。时光还是太漫长了,两个人都不能轻易打发。
“我娘,给我找了个不错的人。”紫姬静若寒霜的目光定在如然身上,稍稍敛起了骇人的冰凉。
紫姬伸手了拉如然:“陪我走走。”
如然触到她的肌肤,感觉到紫姬的温暖。都说紫姬郡主心冷异常,没有碰过她的心,谁敢说她的心是冷的。
却在一局棋之间中,如然觉出她冷漠之外的重重心事,还有一腔被冰雪覆盖起来的热血。
紫姬的手与如然的手牵着,她们两人所到之处都引起好奇的目光,目光的焦点正是她们相握的手。如然也晓得,在别人眼里她跟紫姬这个举动,是太过亲密太过异常了。
“该从哪里说起好呢,就说我娘吧。”紫姬在一簇花团锦绣前停下,花粉的颜色柔和了她面上的冷意。
大雍女帝姬若陛下在各方压力下,不得已将姬氏宗亲纷纷遣散分封各地,远离雍城。
雍四年,在姬若身边的宗亲已然不多,为了留住姬氏宗亲以防各王室谋反,姬若特将立誓不终身不嫁的姐姐下嫁给云王室。
紫姬所说,与那夜姬娘娘所诉别无二致。
“原本我娘是有心上人的,姨母知道,那个人也知道。这起初就是个悲剧,结果自然也是个悲剧。”紫姬说着,语气还是清清淡淡的,“你们古来轩,怕是没办法帮忙。”
提到古来轩,如然才是想到,原来这些事情,还跟她有关。
如然笑道:“姬娘娘请我来,是为了你的婚事,我推脱不过只是来走个过场,事情成不成我没有给过承诺。”
紫姬沉默片刻,恢复之前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冷冷道:“我的事儿我自己处理,不干谁的事!”
“说得好,那劳烦郡主给我一个承诺,让姬娘娘不再去我古来轩我立马离开,从此不踏入云城半步!”
紫姬没有说话,如然联想到未遇到慕容之前的自己,冷笑道:“外人都道郡主心冷,依我看……”是自己封闭自己,不让自己去触碰遥不可及的感情,以免孤身一人时寂寞得可怕。
“我心冷,是,你可知我遭遇了什么?为何你光斥责我冷,却不想想,是谁让我变成这幅模样?我不是不想跟你一样,拥有温暖好看的笑容,我经历的你没有经历过,你有何资格来说我冷?”
紫姬一股脑儿将心中的委屈吐了出来,仍旧是冷冷的模样。若不是如然看着她红着的眼眶,她坚决体会不出来,紫姬端着淡漠的语气和神情说出的话,是委屈。
这个紫姬郡主是个,连委屈都不会卸下层层冰冷霜雪的女子。
“我知道,若不是知道你的委屈,我就不会来了。”姬娘娘的来信中,叙述了紫姬的所有事情。
紫姬倔强地抿着唇,不信如然所说。
好笑地展开信笺,一一给她过目,如然道:“郡主,你该庆幸,你比起我起码有个为你好的娘亲。”
她不打无把握的仗,接到姬娘娘的信后,就让慕容那边的人把云城的事调查个清清楚楚。本身慕容跟大雍陛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这些王室之中的感情纠葛可谓是知之甚详。
紫姬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爹娘,只有祖母照拂。姬娘娘生下紫姬就遗弃了她,逃出王宫去寻她的心上人了。
而同为皇氏郡主,梨姬一出生便受尽恩宠,这一切皆是因为梨姬的生母是为姬娘娘而死。
但这些,都不是事情的真相。
“告诉我真相。”紫姬看完,心情很是复杂,为什么娘不愿意住在宫里,为什么祖母一直不待见梨姬,都解释清楚了。
梨姬是否知道这些,跟她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紫姬还回来的信件留着也没用,如然接过来就撕了,紫姬在旁边看着想说点什么,忍住了。
“没有真相。你若是因为觉得亏欠梨姬而放弃你喜欢的人,大可不必。你不欠她,她反而欠你。”话说到这儿,她突然感觉这一切是姬娘娘安排好的,只让她来白承一个恩情。
考虑到这层,如然很不高兴,太便宜的事肯定不是好事。
紫姬再次冷冷笑了:“谁告诉你我喜欢他。”
随即她又笑了,问:“你叫什么?”
“如然,不过大多数人都爱叫我七姑娘。”
她嗯了声,带着如然往前走,彼此间无话。
转而走到后方一个院子,泠泠琴音奏起,在这样一个阴霾的午后,如然看到了凤求凰的场景。
两只不知名的漂亮鸟儿,随着琴音飞舞着,本是阴着的天幕,不出一会儿渐渐放晴,自高空云雾里潋下清光静好。
“他是你的随从?”
“好不寻常的随从。”
紫姬的自问自答得到如然深深赞同,随即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