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二婶拿出雄黄酒和艾草和大蒜水。
“来,如然小姐,端午节不能不喝雄黄酒。”二婶让几个孩子自己倒酒,她倒的一碗,端到如然面前。
如然坦然如数饮尽,二婶见她不嫌弃笑得眼都眯起来了。
大娘拿着艾草沾着大蒜水,给几个年轻人洒洒,这是他们这边的风俗,不晓得城里头是不是一样的。
“还有这个……”二婶见大娘洒大蒜水,端出一碗红红的东西。
大娘拍拍脑袋说:“我还真忘记这个了。”
这是驱邪水,每年端午都要给年轻未婚男女,用特制的笔沾上点于眉间,手臂。
如然和佩佩是客,大娘和二婶先给她二人点驱邪水。
点了眉间,如然生得好看又白净,一滴驱邪水点在眉间,犹如妖艳的朱砂痣。好看得不得了。
“俊俏的人儿果然适合红色,看如然小姐这一身红衣,衬着眉间一点红,太漂亮了。”大娘挽着二婶的手臂,称赞如然。
二婶点点头,这么俏丽脾气又好的姑娘,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娶到她。
“来,该到手臂了。”
佩佩神色一变,如然笑着推辞:“不必了,有了眉间那一点便够了。”
大娘和二婶难得坚持,这是传统,不抹不行的。
两人三言两语趁着她没防备,撩开她的袖子,上头赫然缠着纱布。
“不好意思啊,如然小姐,我们不知道。”
大娘的道歉和二婶歉意的眼神,如然都收了,淡定地放下衣袖,不以为意道:“无妨,跟你们无关。”
这么一闹,之前被瞒过去的环环阴着一张脸,直直走过来:“是不是上次去云城闹的?”
“我说不是,你信么?”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环环想闹都没得闹。只是夫人,真的太过分了。
环环一直是开心果,专门逗人笑的存在,她沉着脸,其他人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佩佩知道环环心里有气,小姐又是个无所谓的,不想环环心存芥蒂,更不想好好的一个端午有什么不愉快。
“可惜,现在是晚上,白日里有赛龙舟。”
“啊啊,我今天去看了,可热闹了!”环环接了佩佩话,一下子就把刚才才冒出来的不愉快丢了。
“我跟你说啊,好大好大的龙舟,看起来那么笨拙的东西竟然可以划那么快!”
如然抿嘴笑,环环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性子,刘叔把她养得更好了。
说到佩佩错过的赛龙舟,宝妮想起来今晚好像有火把晚会,问两位后生男子:“怎么大庄还没来叫你们,不是说火把晚会开始会来叫你们的吗?”
“火把晚会?”环环一听到可以玩的,眼睛都亮了。
宝妮解释道:“是我们这边的一个习俗,每逢过节,到了晚上老老少少都聚到祠庙去,各家都拿出各家种的瓜果,年轻人唱歌跳舞,老人看着小辈玩乐心情也会变很好。”
桃湖村也有这个风俗。如然只是记不太清了。
正说着,有几个后生家说说笑笑地走进来,领头那个说:“阿生小云,晚会开始了,宝妮要不要……”
这时他们才看到屋里多了两个陌生女子,衣着华丽,颜色绝丽,不由得止住了话头。
“去!当然去!”环环兴奋得手舞足蹈。
火把晚会很热闹,小姑娘小伙子载歌载舞,在光亮的火光下,每个人的笑容都是灿烂的。
看到这儿,如然不由也笑了起来。
环环才到这里没多久,却跟所有人都混熟了,她拉着如然和佩佩跑到一个中年男子面前,笑着说:“阿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姐,她来跟我们玩。这个呢,是我的好姐妹,佩佩。”
被环环称作阿伯的男子,是村长,如然猜到了。
村长对如然和佩佩的到来是十分欢迎:“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咱们刘叔家的闺女带了两个客人来,既然来了就要好好招待,都玩起来!”
村长的几句话,把如然和佩佩曝光在众人面前。就算村长不介绍,光看她二人的面容,也有人议论。
宝妮在一顿饭里,对如然和佩佩有了几分亲近之意。捡位子坐时,顺带帮她们留了空位。
村长没强调如然的大小姐身份,宝妮几个自然不会提,如然和佩佩更是闭口不谈。
阿生和小云奉各自娘亲之命,坐在如然小姐附近,虽然晚会没什么危险,但还是靠近些,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有个什么意外,出手也方便。
都说客随主便,大家欢聚一堂,唱歌跳舞,如然和佩佩坐着不动就显得刻意了。
真要如然做什么,还真有点为难。
她看着阿生和小云动也不动,心知肯定是为了照顾她。她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更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唱歌如然是不能唱了,嗓子没什么问题,却失去了为之一歌的人。
那就跳舞吧。
“宝妮,你过来。”宝妮听力好着呢,如然一叫,她就凑近了些。
“你叫上阿生小云,我们去玩吧。”
宝妮呆滞了一下,还以为陪着如然小姐不能去玩了,没想到……她是觉得没什么,晚会这么多,错过了端午还有乞巧节。如然小姐是贵族小姐,想必是不会喜欢闹腾的,那么陪她坐坐也可以的。
“好的,如然小姐。”
宝妮的欣喜,看在如然眼里,她无声一笑。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也不算正确。
她衣袂起舞之际,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把她看着。
因为他们,第一次见贵族小姐在村野的火把晚会上跳舞。并不是说,如然绝世倾城的容颜太出众,也并不是说,她的身份让人不敢造次。
而只是,单纯地欣赏珍视她的心意,走进这个阶层的心意。
贵族跟贫民的差距一直在,也有为富施仁的贵族,毕竟是少数。太多太多的贵族高高在上,睥睨着他们这些穷人,不屑与他们为伍。
弦月隐进云幕里,红艳艳的袖子被风吹起,指骨细长如玉,露出一只青玉镯。手腕婉转轻柔,在青玉镯的陪衬下,好比白玉无瑕。
一人起舞,一人独舞。
佩佩见状,有些后悔没带那把琴出来。转念一想,就算带出来,会弹琴之人也是少数吧。
有咽咽的箫声由远及近,箫声传音,一腔痴情如诉。
就如同下了个一个蛊,听得跳舞之人目光飘远,只看得到他。
一袖起,一袖落,舞出繁花千蝶,舞得吹曲之人一生眷顾。
“幸好,赶上了。”容洛一袭白衣,在红红的火光里,仍是白得醒目不染纤尘。
如然一时之间不知如何面对他。
他离开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
初见他时,他说没有家,没有名字,从此为她随从此生不悔。
她感同身受,赠他名字留他在身边。
作为回馈,他在修罗场救回她一命。他啊,看起来温良无害,却狡猾得很,总给她恰到好处的柔情,把分寸和尺度拿捏得极好。
陪她静候花开,陪她赏日暮斜阳。为她雨中打伞,为她深夜起弦。
点点滴滴不至于让她接受不了,又不会让她深感愧疚。
他温柔的相护,对其他女子来说会是醉人的红尘冢。
但如然不想不愿意不敢,把这些当做情,准确来说,她不能将之当做爱情。
慢慢凝起一个不轻不浅的笑,她问:“你来做什么?”
“天晚了,我来接你。”
心里的高墙,被这轻声一句,轻易推塌。
ps:真的好巧,也写到端午。这个梗,是去年写的,哈哈哈一直拖到了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