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禀报夏夫人小姐要搬回雅静阁被同意后,未到傍晚,几个手脚利索的丫鬟就收拾好物品搬回了雅静阁。下午夏倾颜喊过后心情稍微平复一些,晚饭就在屋里简单用了几样,知道夏夫人派了几波人来探消息,为了让大家放心,就派仕画去夏夫人那里回信,说自己已经无事了,请他们安心。沐浴完毕,夏倾颜半倚在床上,吩咐今天不用人值夜,大家虽然惊奇,但想到小姐下午的异常,也不敢劝慰,只得说有事让小姐喊一声就退下了。待众人出去,夏倾颜起身下床,从妆奁最下层取出那枚麒麟碧玉配放到桌上,也不熄烛火,重又走到床上静候。她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听见她的怒骂,不过心里总感觉他今晚一定回来。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夏倾颜不时抬眼看看沙漏,就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准备放弃时,一个人影闪进了屋里。夏倾颜顿时惊醒,知道人来了。
龙士煊并没有直接听见夏倾颜下午的怒喝,而是被人转述才知道的。转述的人是徐世辉,并且是带着揶揄的眼神,等着看笑话的心态一字不漏转述的。并美其名曰想陪着王爷一起前来“安慰”夏小姐,以免伤心过度不小心误伤王爷,被龙士煊派人轰了出去。龙士煊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想前来一探,只好自我安慰只是一时被美色所惑,此种行为不就恰好全了自己在外界的名声吗?这不就是当初与父王商量出来的对策,对外传扬自己的好色之名,让对手放松警惕认为自己年幼且好色,将来必不堪大用,而自己也充分借助对手的小觑,用了五年时间充分培养自己的势力,又用了四年一统江南地区,九年的时间造就了大齐国赫赫威名的南炀王,但是好色的名声却一时改不了了。
看到屋内那盏烛火,心知必是那个恨自己入骨的丫头在等自己。掀帘而进,透过碧纱屏风看到一个人静坐床上。缓缓走过去入眼的便是身穿素色家常服,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却透着浓浓恨意的小人望着自己。看到她这副憔悴模样,没缘由的心里感到万分心疼。
“如果小女子没有猜错,您就是南炀王吧?”夏倾颜缓缓起身下床,双眼毫无畏惧的与龙士煊对视,冰冷的语气透着愤怒。
“你想见本王何事?”龙士煊压下自己的些许愧疚与心疼,低声问道。
“小女子是有事请教与王爷,但请王爷不吝赐教,为小女子解惑。”虽然说着恭敬的话却无半分恭敬之意。夏倾颜今天是什么都不怕了,不管自己如何不敬,南炀王也不会以此为借口罢了父亲的官职,自己已经退婚了,他还能怎么样,总不至于在夜里杀了自己吧,传出去自己的名声受损是小,南炀王的声誉恐会被那些言官诟病。其实她并不知南炀王好色的名声已经享誉南北了。所以夏倾颜今天是有恃无恐,说什么也要把满腔的怨和恨发泄出来。
“小女子与王爷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王爷为什么要如此待我?”夏倾颜越过未曾相识的话,因为知道自己曾被夜窥过,那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自然略过。
“一个小小的县丞之子怎么配的上你。”
听到这话,夏倾颜的怒火更胜:“那王爷认为什么人配的上小女子?是侍妾美名天下知的王爷您,还是坐拥三宫六院九五至尊的圣上?”深吸一口气,强压愤怒又道:“小女子自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不会危及社稷亦不会祸乱朝廷,怎么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要由王爷亲自过问?小女子是否该感恩戴德,叩拜致谢,还是为表厚爱以身相许呢?”
看着夏倾颜咄咄逼人怒气冲天的模样,感觉比刚刚脸色苍白哀戚无比的样子好多了,龙士煊突然有想笑的冲动。所以龙士煊转身做到桌前:“你觉得哪种选择更好?跟我还是被举荐给皇上?本王就给你自己抉择的机会。”
夏倾颜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眼神却仍紧盯着龙士煊丝毫不退怯:“那小女子该跪谢王爷的大恩了!可是,恕小女子福薄难酬王爷厚爱,此生无缘荣华富贵,请王爷大人大量放了小女子,小女子定当铭感于心永不敢忘。”
“放了你?”龙士煊那双清冷的眼注视着夏倾颜:“就凭你生的这副容貌,无论走到哪里,早晚都会被人囚禁,落一个金屋藏娇的美名。”
“那也是倾颜自身的际遇,与王爷无关。如若王爷仍不放心,大不了倾颜自毁容颜,从此后丑女无盐就不会招人惦念了,如此王爷可愿放手?”说着,从头上拔下金簪,一脸决绝地向脸上划去。“哐当”一声,金簪落地,夏倾颜抚着被羊角梳砸中的手腕,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仍旧抬起倔强的小脸,沉默无语,泪却无声流下。
龙士煊起身,从地上捡起发簪,向前几步走到夏倾颜身前,把金簪轻轻插到她的头上,手指托起夏倾颜的下颚,望着那虽苍白却越发楚楚可人的脸庞,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串串滑下,晶莹无暇。龙士煊用手指轻拭她的泪珠,只感觉指尖微凉湿润,似乎一把利剑插入心房,唯有冷和痛在不断蚕食自己。这种感觉让龙士煊很不舒服,他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到自己的思绪,禁不住怒道:“这天下间又有几人比得上本王,你嫁给本王为妃就那么委屈?”
“我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想与人争宠最后变成蛇蝎心肠的人,这世间还有什么地方比**勾心斗角更能杀人于无形,我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坏。我更不想有朝一日容颜老去,君王又纳新欢,我只能孤单老死与清冷**。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你为什么要来破坏?为什么?我就有这么一点可怜的愿望,你却把他打碎,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吗?”夏倾颜真的无力抗争了,所以连尊称都不用了,直接你我相称。扭过头,蜷缩在床上,漠视龙士煊的凝视小声哽咽。
“难道你觉得本王会护不住你,还是不相信本王的能力?”
“我拿什么相信?你的一时恩宠?三年还是五年?之后呢?世间最薄悻的是君王,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即使我信任你,十年恩宠不断,可我是什么?说的好听是侧妃,说的难听就是妾,只不过比你的魅姬之流地位稍高一些,可终究逃不脱正妃主子的一句话。到时为了活着,不得不趋言谄媚阿谀奉承看人眼色,你觉得这样的我还会入您的眼吗?为什么堂堂的正妻我不去做,偏要为人侍妾?为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丈夫我不要,偏要与一堆女人争一个男人?王爷千岁,小女子再傻也不至于傻到分不清好坏,更何况我虽不能说聪明但却绝对不傻。”夏倾颜掏出一块绣帕,狠狠擦了擦眼泪,抬起已经红肿不堪的双眼,望着床前站立的龙士煊:“王爷雄才伟略,如若小女子所料不错的话,您的正妃之位怕是将来联姻之用的。不管您将来是尚公主还是与哪位王爷、国公家眷结亲,恐怕她们都不愿看到王爷您过多宠爱旁人,更何况这个旁人又有几分颜色,如果那时他们要您休掉小女子更甚者要您刺死小女子,您大概也就一时心疼转身就会舍弃与我,成就您的大业吧!”
龙士煊注视着夏倾颜,原本以为就是一名容颜绝色的小女子而已,自己一时窥到许以侧妃之位,别人听到后必然是感恩戴德,全家与有荣焉,没想到到她这里却弃若敝履。她所说并非没有道理,所料也基本不错,自己的正妃之位一直空着就是没有寻到更恰当的人选。内心里觉得自己应该放弃她,此女并不适合自己,更甚者会为自己带来无限麻烦。可是一想到她与别人恩爱缠绵,内心的怒火就勃然升起。舍与得,不舍不得,还是先舍后得,既不舍放弃,那就给她一段适应时间,让她慢慢考虑清楚,最终总会明白嫁与自己将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你如何狡辩,本王都不会让你嫁给那等无能之人。不过,本王会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对你来说嫁与本王将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夏倾颜低下头,双手抱膝蜷缩到床上,下午哭了一场,晚上又痛哭许久,眼泪好似流干了再也落不下来,只感觉双眼模糊什么都看不清:“麻烦王爷把玉佩拿走吧,小女子实在不配也不愿拥有它。”
龙士煊刚进屋时就发现了自己那枚麒麟碧玉配,安静的放在桌子上。
“本王既已送出,断不可收回,你先留着吧。”
夏倾颜不想为一件死物再去争论,也不想再说一句话,感觉自己身心俱疲:“王爷请回吧,小女子太累想休息了。”说着,慢慢躺倒床上不再言语,瘦弱的背影微微蜷缩,更显无限凄凉。
龙士煊凝视着她的背影片刻,然后转身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