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寻吃着甜丝丝的烤白薯,看着忙碌地添柴吹气的小白,复杂难言。小白诚然是一只单纯可爱的好兔子,但不是所有的兔子都是单纯可爱的小白,想到这,江初寻无限忧愁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将将叹完,小白又把一只烤白薯拿到她跟前,江初寻认真的看着它,“小白,我已经吃了五个了,再吃下去,你可以把我团起来滚到长眉谷去了。”小白点点头,捧着大白薯咬了起来,“那我吃了。”江初寻默默地看着吃得酣畅淋漓的小白。
这里诚然如江初寻所想是一个修仙的世界,而她江初寻却又何其不幸。她好死不死居然掉进妖兽窝里了。好在遇上了这只不认识人类的善良小白,不然就不是她吃烤白薯,而是她被烤成白薯了。
小白诚然是不吃荤的小白,却不是什么灵兽,而是地地道道的妖兽一枚,只不过妖兽一般称自己为灵兽罢了。长眉兔住在距此百里外的长眉谷,长眉谷在南苍茫的外围,却是一个极隐秘的所在。南苍茫是这个修仙大陆中州大陆的妖兽大本营,在中州大陆的南端。
小白知道的并不多,这一次也是偷溜出来的,作为一只千年难遇的白眉兔,它一直被看护的极好,轻易不准离家百里。不过,知道自己不会被当成灵兽,江初寻已经很欣慰了。至于会不会被妖兽当点心下酒,江初寻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只善良的小白收服了,到时有着小白爷爷那只五阶大妖撑腰,能够出得了这南苍茫,就是把下辈子的运气也使光了。
至于五阶大妖究竟有多大,江初寻并不知道。但是,小白很自豪的告诉她,在南苍茫的外围,等闲妖兽是不敢在长眉兔的地盘上闹事的,自然更没有谁会活得不耐烦地去挠一挠小白它爷爷的长眉了。江初寻于是更欣慰了。
江初寻不知道的是,等闲妖兽不敢惹长眉兔并非仅仅因为小白它爷爷的长眉长得特别长,更是因为长眉兔一族的天赋秘技。
酣畅淋漓地吃完烤白薯的小白打了一个酣畅淋漓的哈欠,懒洋洋地道,“今天天色已晚,明天我们再上路吧。”说着就把头往怀里一蜷,呼呼大睡了。
江初寻守着火堆,丁点儿睡意也无。此时方是山花烂漫、兽也烂漫的春天,在这悠悠南苍茫的四围暮色中,偶尔传来遥远的几声烂漫兽语,旖旎者有之,惶惑者有之,惊惧者有之,轻快者有之,真是让江初寻一声一惊魂,一声一断肠。环顾四围,雾色朦朦,小池寂寂,竹影簌簌,火光幽幽,小白兔一枚,沉酣脉脉。江初寻紧紧衣服,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轻手轻脚地爬到小白身边,倚着它坐下,添了几把柴进篝火里。
子初时分,正当江初寻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渐渐不逮时,小池边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啸声,初时如刮金属,渐如婴啼,陡然又拔高,如鬼哭。江初寻诚然是没听过鬼是怎么哭的,但这种极致恐怖的声音,大概只有鬼哭可以仿佛了。江初寻骇得不能再骇了,以无比的敏捷和专注抄起小白就朝相反方向狂奔。
小白迷迷糊糊中醒转就对上一脸坚毅准备壮烈成仁的江初寻,不禁打了个寒颤,“发生什么事了?”“有危险,快跑!”说着就顺势把它扔地上。她想着小白的速度更快,没准它逃走了就可以找来援手救自己。“什么危险?”说着回头一看,就看到隐约的火光中有一只巨大无匹的蛇。“毛毛蛇?”
江初寻一个霹雳砸身,这都什么名字?!这么威风凛凛的妖兽居然,居然,起个这么蹩脚的名字。不过,现在逃命更重要,她倒更希望它现在真能够蛇如其名了。“你居然怕一条毛毛蛇?你也太胆小了吧?”小白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瞧着它。
江初寻以更不可思议的眼光怒视着它,“它这么庞大,我们加起来都不够塞牙缝的!而且,它肯定不吃烤白薯!”小白愣了愣,它为什么吃我们?江初寻也愣了,“它不吃我们?”“它当然不吃我们了,它吃蛇,我们又不是蛇。”江初寻默了,原来是一只同类相残的好蛇啊。
忽然,江初寻想到了刚才那个恐怖的声音,那刚才它是在吃蛇?那个勉强可以游一把水的池子里有蛇?刚才明明只有几条鱼呀?小白的回答是,那里自然是没有蛇的,那几尾叫做花花鱼的妖兽人家是在和那只毛毛蛇交涉。大意是毛毛蛇想借它们的地盘,但花花鱼不太乐意,嫌弃他太脏了。
江初寻复杂无比地瞪着那几尾有洁癖的鱼,你交流就交流吧,干嘛学鬼叫!小白告诉她,只有极少数天赋异禀的妖兽才能甫生下来就口吐人言,像长眉一族,而像花花鱼、毛毛蛇们自然是不能的。不过,像花花鱼这种恐怖的声音还是少见的。江初寻不得不为自己的运气感慨一把,真不知是好运还是歹运。
其实妖兽是一种天生极为敏感的物种。小白诚然是一只单纯的兔子,但是作为妖兽天生的警觉还是具备的,它之所以敢当着江初寻的面大喇喇地入睡,除了知道她没有恶意之外,也是确定了周围的环境很是安全。花花鱼虽然不能口吐人言,但也是一种不常见的妖兽。
凡有花花鱼的地方,环境都比较清洁安静,不太会有血腥的事情发生。因为花花鱼是一种有着强烈洁癖的妖兽,天生会发出一种腐蚀之气,将一切污染它生存环境的污秽之物腐蚀干净,寻常妖兽不轻易涉入它们的领地,即便进入了,也不敢捣乱。
它们发出鬼叫便是对侵入者表示生气的意思,再进一步就是攻击了。那只毛毛蛇自知事不可为,也断然地离开了。
知道了这一点,江初寻便和小白摸回了火堆旁,并严肃地对小白说,“你睡足了么?睡足了便警觉些,下半夜你便守夜。”说完拢拢衣服,倚在竹子上睡了。小白听话地静静守着,不时加几把柴。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江初寻是被一阵雨给浇醒的。睁开眼,身上湿漉漉的,天上正下着雨,环视了四周,并没见到小白。默默地立了一会儿,挥去伤感,想着小白毕竟是妖兽,人妖殊途,终究是要分别的。它怕是也觉得将自己带回去不太好,于是就悄悄地溜了。
没有了小白,一切便要靠自己了,上天既然让自己复生在这奇异的世界,自然不太可能让她又迅速地毁灭的,即便是作为配角,也得先见着主角,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才能寿终正寝或是魂飞魄散吧。而小白,诚然不太可能是主角儿的。
江初寻思索了一会儿自己未完成的使命,便跑到唯一一棵不是竹子且看起来很巨大的树下面,很欣慰地发现了一个可以蹲着避一避雨的树洞。蹲了好大一会儿,雨渐渐停歇了。却从旁边林子里窜出一只浑身是泥的小东西,赫然就是溜走的小白。
小白自然没有溜走,而是去拔萝卜了。看着虽然浑身上下无一处干净却喜意满满的小白,江初寻感叹了一下,看来无论什么兔子在哪里都是爱拔萝卜的。
这只爱拔萝卜的小兔子放下萝卜喜滋滋地道,“你醒了,咱们早上吃烤萝卜,怎么样?”说着就架起柴生起火来。江初寻嘴角抽了抽,很想说,委实不怎么样,但看着正在兴头上的小白,又默了。接过伙计对小白道,“你先把身上弄干净吧,泥呼呼的,我可不敢吃。”小白眨眨眼,一团烟雾之后,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白就出现在江初寻眼前。
江初寻愣愣地,半晌道,“你会……法术?”小白奇道“这有什么?寻常妖兽都会这净身诀呀?难道……你不会?”说完用又奇怪又怜悯的眼神把她望着。江初寻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妈……阿娘,并没教我,难道……你……天生便会?”“这是我爷爷教的,你阿娘为什么不教你呢?”
“我阿娘不在了。”小白于是同情道“那我教你吧,你身上都湿了。”“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凡事还是亲力亲为来得自然一些,长久一些,呃,以后万一忘了,也不至于不习惯。”江初寻可不敢让它教,谁知道人类和妖兽的法术是否相通,万一出了问题,那就阿弥陀佛了。
再说了,以前看文都说学这个东西都需要灵根的,谁知道这身体有没有灵根,万一没有,小白会不会起疑,一起疑,轻一点不带自己去长眉谷找爷爷还是好的,自己欺骗了它,万一它把自己给了结了或是打残了……想到这儿,浑身一哆嗦,咬牙,绝不能学!
小白看她态度坚决,也不逼它,嘀咕道“以前爷爷常说我贪玩,不爱修炼,我把你带回去让爷爷看看,爷爷就不会说我了。”江初寻在心里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