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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工部

【裴侍郎履历】裴琏者,湖广监利县人,洪武间,以太学生授剑州知州,升浙江按察佥事,再改江西,坐累谪兴州,召入为北京道御史,升河南按察副使;又以累谪武清,后荐起为广东道御史。仁宗在东宫素知之,擢春坊中允,改大理评事;又升刑部主事,坐事降易州同知。至洪熙初,以旧宫臣升工部侍郎,改北京行部;又坐事降涪州知州。而子纶,先以永乐十九年登一甲第三名,为翰林编修,当貤封父母。琏乃弃其官,受编修文林郎之封。其人盖三为方州正侯,两为御史,三为外台宪臣,再为流人,一为官僚,再为法司属官,再为两京贰卿,而终以封公归老。其宦途所历,升沉变幻,何异渠家先世之裴伷先也。琏至宣德十年卒于家,盖仕宦几五十年,称封公者又十年。

【工匠卿贰】嘉靖间,徐杲以木匠至工部尚书。当时在事诸公,亦有知其非者,以世宗眷之,不敢谏。然先固已有之。

宣德初,有石匠陆祥者,直隶无锡人,以郑王之国,选工副以出,后升营缮所丞。擢工部主事,以至工部左侍郎。祥有母老病,至命光禄寺日给酒馔,且赐钞为养,尤为异数。正统间,

有木匠蒯祥者,直隶吴县人,亦起营缮所丞,历工部左侍郎,食正二品俸,年八十四卒于位,赐祭葬有加。二人皆吴人为尤异。至若吏员徐晞之为兵部尚书,奈亨之为礼部侍郎,且充廷试读卷官,厨役蔚能之为光禄卿,俱在英、宪二庙年间,又不足言矣。

【赵尚书荐贤】赵甬江少保,授任阅视征倭,首荐唐司直荆川(顺之)、秦中允白崖(鸣夏),俱为兵部主事。唐负重名,有公辅望。未几得佥都御史,而殁于师中,秦至中途彭城,以亚夫之疾客死,不及用也。秦望非唐比,且以主试,中翟诸城二子罢归,此起亦属幸事。然两公以木天近臣,久抑林下,骤得赐环,不无喜色。少保幸臣,强颜荐贤,亦何异石亨之荐吴康斋?两公出山,虽显晦稍异,而所就止此,不如康斋不拜之得也。

【朱震川司空】朱震川大司空,为左少宰,有才望,且交欢首揆徐华亭,以此骄于公卿间。时吾乡陆五台太宰为选郎,意薄之,会南司寇缺,即推用之。朱不预闻也,以此恨入骨,即唆其最厚门人、御史孙立亭论之,陆遂削籍去。孙后再踬再起,为少宰家居,陆出秉铨,即起孙为总宪,与同事。孙感其恩,尽捐前却,订莫逆交。人谓陆惯操权术,以笼罩名流,岂其然乎!孙后正位铨席,与张新建有违言去位,张亦被蜚语继归,仇隙至今不解,人益追服陆之善处怨家云。朱后移北冬卿,又见知于江陵,几正首曹之位,偶以小迕失欢罢归。朱易攵历多劳绩,前后皆受知于政府,终不得大柄,盖有数耶(朱名衡,陆名光祖,孙名丕扬。

【刘晋川司空】沁水刘大司空晋川(东星),清修名臣也,独好为矫厉之行。甲午年,从协院副都御史转少宰,时,其同年沈继山(思孝)司马,以大理卿召入,故其极厚同志也,初见即招入书室,蔬饮正洽,忽微讽沈曰:“兄此来甚慰举朝属望。但兰溪公善人,且耄,可待,幸姑留之数月,何如?”沈不知所谓,面发赤曰:“我去国许年,仅九卿之末,首揆去留,我安从知之。且主之耶?”即怫然别。是时太仓甫去位,兰溪当国,其次即新建,两人已不相洽。沈与新建素厚,故疑沈欲逐赵,而刘又赵所厚也。沈出遍询,始知其语有由来,心已蓄不平。又一日过刘,则李克庵桢司寇在座,李先为佥院,与刘同事,共饮脱粟,固劝沈同进。沈曰:“吾已饱矣。”刘哂曰:“沈兄素豪侈,不能啖此粗粝,但我无从觅精凿,奈何?奈何?”李固沈任光禄时旧寮,亦相善者,乃正色谓李曰:“公且罢箸,听我言,我辈忝大九卿,月俸例得上白粮,尽可供宾主饔飧。今匿其精者,而以操军所请漕粟饲我,此人全作公孙弘行径,不足信也。”李、秦人,最朴诚,闻言大悟曰:“刘公信非端士。”即相率出门。后来沈与刘赵隙遂不解,以致富平太宰,新建相公,成贸首之仇。虽非一事,此段亦其张本云。

吾乡吴生白(中伟)比部,故刘司空督学浙江时所赏拔士也,戊戌举进士,授南行人。归过淮阴,时刘以故少宰起田间,总督河漕。吴谒之,留款坐话旧。良久,因留之饭。又良久,忽若自失者,顾左右云:“可问内庖,今日是买肉日期乎?抑买豆腐日也?”左右入问,又对曰:“当买豆腐。”乃揖之出曰:“果如此,今日不敢奉留矣。奈何?”以上二事,俱二公亲为余言。

【邵上葵工部】工部郎邵上葵(辅忠),浙之宁波人,戊申年朱山阴当国,不为时情所附,邵上书痛诋之。时浙人被弹射无免者,邵独见推于名流,即得越次主山东试,旋推铨部,虽不得旨。然骎骎向用矣。次年复专疏攻淮抚李修吾,于是台省郎署继起,白简不绝,救李者亦接踵,佐斗无虚日。去年名流辈遂大恨之,尽目之为戎首。邵寻以请告归,齿及其姓氏者,辄戟手秽詈。邵之两年昌言,其是非未可定。然一人之身,朝夷暮跖,亦可以观世变矣。

邵今居忧,闻至墓次相地,白昼为人所刺,幸漏刃而逸,未知信否。

【京师营造】天家营建,比民间加数百倍。曾闻乾清宫窗槅一扇,稍损欲修,估价至五千金,而内榼犹未满志也。盖内府之侵削,部吏之扣除,与夫匠头之破冒,及至实充经费,所余亦无多矣。余幼时曾游城外一花园,壮丽敞豁,侔于勋戚,管园苍头,及司洒扫者至数十人。问之,乃车头洪仁别业也。

本推挽长夫,不十年即至此。又一日于郊外遇一人坐四人园轿,前驱,呵叱甚厉。窥其帏中,一少年戴忠靖冠,披斗牛衣。傍观者指曰:“此洪仁长子,新入赀为监生,以拜司工内榼为父,故妆饰如此。”

【两京街道】街道惟金陵最宽洁。其最秽者无如汴梁,雨后则中皆粪壤,泥溅腰腹。久晴则风起尘扬,觌面不识。若京师虽大不如南京,京之开封似稍胜之。但冬月冰凝,尚堪步屟,甫至春深,晴暖埃浮,沟渠滓垢,不免挑浚,然每年应故事而已。壬子之初夏,有一工曹郎,管街道厅,毅然任其事,特疏

请旨:既得之,大书圣谕,揭之牌上,导以前行,凡房舍稍侵街巷者,悉行拆毁,怨声满耳。有一给事马过,拆房者掷砖,误中其颅,不胜忿,遂相奏讦工部,上疏诟之,至云:“公道世间惟瓦砾,黄门头上不曾饶。”此给事故能作异同者,遂有人赞叹工郎以为风力,工郎益喜自奋,屡行建白,畅论时事,顿被正人之目矣。其时南中有一大老,本金陵人,为南少宗伯,久不北召,方引领大拜,偶署工部。值北有清街之举,慕艳其事,亦出榜清理街道。凡系开国以后,兴造大小房屋,俱命撤之,即其密戚先达,毫不假借。远近公私,骇怖夫措。施行未竟,而以艰谢事矣。街道一役,本两公职掌,一以无心举事,横博时誉,遂弄假成真;一以有意取名,为识者所窥,不免举故事失之。时局移人,即公务亦在楸枰中生活。

【工部管库】近年工部郎,多挂吏议,然有极可哀者,如节慎库一差,本冬曹职掌,巡视者不过司监督稽察其弊耳。于未、戊申有一给事,滇人也,以庶常起家,为时情所推,来司巡视,则直专其出纳。一切领状,早衙金钱,入暮即批允。管库主事,即开库发银,惴惴不敢吐气。或发镪稍迟,即呼詈如奴隶,但含泪谢过而已。两年间,所橐黄白及珠琲瑰异,不下数十万。京师大沸,相视莫敢发。有一台臣为京师人,椎鲁不识物情,露章弹之。给事出不意,尽寄其赀装于所知,不待旨下,宵遁出城。其时盖有仇家恐喝之,诡云台臣欲围其它宅,搜其橐也。行后而救者蜂起,即南都亦响应,司库主事,反以失职被弹去。至辛亥大计,主事与给事俱坐镌级。物论亦有不平之者,终称给事负枉,争为昭雪,荐剡满公车。而主事者林居食贫,每为人言往事,泪辄承睫。滇给事之在事也,权力震一时,都中人争媚事之,有一锦衣以二女献,一其女,一则姑

也,给事嬖之,以冠诸妾,锦衣因为通赂,富亦至巨万。友人马仲良为作《桃叶歌》,今行于世。给事系籍凤阳,其后因游江淮间,遣人至都索所寓宝货,大半为旧交干没,敛气而归。

至甲寅、乙卯间,一御史闽人徐姓,视盐政于两淮,以墨被科臣白简受重谴,亦寄所得于江南相知家,比再来征故物,则偿者十不能二三也。两君俱高才负时望,独以簠簋稍被议云。

【工部差】工曹修造诸差,多与内监同事,迕之未免得祸。

若与协和,必同染腻秽,为清流所薄。后日吏议,每从此搜抉,以故有志者类托故辞之,间有辞而不得者,如卢沟之重建,则皖人胡伯玉(瓚)领之,桥成,转大参而出,大计竟以贪处。

福府之鼎建,则都人房潭拓(楠)领之,亦以劳得大参,至大计亦镌秩。盖皆中官所波累也。近偶有一二西台谈及,云曾以视工至一冬曹郎私宅,适其同管工内官移庖在焉,邂逅欢甚,固留同集。但席间每呼曹郎为表兄,曹郎有赧色。西台怪询其故,则云吾与工部公偕勤王事,为表里衙门,故有此呼,以示亲昵。西台骇笑而别,抑更奇矣。

○台省

【汤刘二御史再谴】弘治元年,御史汤鼐,论辅臣刘吉及礼书周洪谟等,刘恨之。御史魏璋,因承刘旨劾鼐,云寿州知州刘概献梦,以妖言谄之。鼐论风宪官受财,议革职赎徒,上特旨发肃州。卫充军。正德初年,以登极赦归,寓寿州,为州民王濡所讦,坐以逃伍,加杖八十,仍戍肃州。今上四年,御史刘台劾张居正诸擅权事,斥为民,后为辽东巡抚于应昌等发

其巡方时赃私,谪浔州卫充军,寻死戍所。二御史俱以直谏受谴于先,又被诬于后,人皆冤之。然刘概馈白金且与之书,其中云:“别后梦中时相会。一夕梦老人骑牛背行泥泞中,公左手把一五色石,右手提牛肉,引就正路。”因思人在牛背,成一朱字。此乃国姓,孝宗怒而加等罪之不为过。时马端肃掌西台,亦拟妖言坐斩,赖王三原救之,得不死。刘台按辽,误报大捷,江陵条旨诘责,因惧而抗疏。二臣情事略同,其前后奇祸,各有指授,又若符节云。汤鼐初上疏劾诸大臣,谓礼部尚书周洪谟治家无法,党附权臣;右侍郎倪岳急于功名,昵近权要,縗服徒步,送太监黄赐母柩;左侍郎张悦身服马尾衬裙,为市井浮华之饰;南京兵部尚书马文升身在兵曹,连姻武弁,纵子奢淫;少傅刘吉与万安尹直奸贪,今二人斥去,而吉与邱浚恬然进官。按汤鼐此疏,弹阁部大僚凡六人,若刘博野固不足言,如周文安、倪文毅、马端肃、邱文庄俱一代伟人,何至轻易暴殄?张悦生平不可知,是时言官方荐为冢宰,竟亦其时人望也。时马端肃已改北都掌院,乃上疏谓鼐劾臣,今为属官,必疑臣报复,乞放臣致仕,或改闲散避之。而上不许,元年五月,吏部尚书王恕以酷暑请暂停经筵,鼐又疏其不能将顺,乞以六月初一为始,仍旧经筵。则王端毅,亦其所不惬也。意其人以搏击树威,亦嘉靖初给事史道,御史曹嘉,隆庆之间给事韩楫、曹大埜之流邪?

【嘉靖诸御史】嘉靖十八年,上行幸承天,御史胡守忠以扈驾劳,升右佥都御史兼詹事府丞。二十九年,御史王忬按顺天,以守通州功,升右佥都御史,经略畿辅。三十二年,巡按浙江御史胡宗宪,以御倭升右佥都御史,抚浙江。盖非常之遇也。胡守忠次年即以罪诛;王忬迁至右都御史,坐边事下狱,

死于市;胡宗宪加至少保兵部尚书,坐劾逮至京,死狱中。此皆世宗朝,可谓恩威并出。以至四十二年,御史姜儆者,江西南昌人,王大任者,陕西保安人,俱以访仙访法秘使还,并升翰林侍讲学士,尤为西台未有异恩。甫三年而削夺及之,则穆庙登极后事也。诸君受主恩殊,特俱不克终,皆西台非常之事。

【御史大夫被论】左都御史,汉以为亚相,唐为副相,元尤雄剧,秩从一品。本朝洪武初亦一品,后与尚书同正二品,而六曹之事无所不预闻,且提挈十三道,为风纪之长,未有反遭弹射者。今上御极三十余年,掌都察院者凡十余人,其间两公被劾,事出创见。前则临川陈炌,为纠御史赵应元,被户部郎王用汲所诋;后则仙居吴时来,为戊子场事,被户部郎姜士昌等所诋。俱目为相门私人,语不可闻。陈仅王一疏论后,犹在位数年始去;吴自姜疏出,攻击叠至,身无完肤,旋卒于位,寻至夺谥。此两公俱以直臣起家致大位,晚途遭诟,不值一钱,宪体至是扫地矣。若辛商臣(自修)则为丁亥大计,与何司空(起鸣)互讦两罢”近日温三原(纯)则为乙巳大计,与首揆沈四明相左去位。非如前两公坐而受詈,噤不能出一声也。顷己丑年南京御史王藩臣,疏劾南掌院右都耿定向;辛卯年北掌院左都李世达,亦为御史胡克俭所弹,则又皆堂属也。

【南北台员】十三道例设御史一百十员、南道三十员。北则满额,南或缺数,然亦必十人之外。近日考选久不行,事故者又相继,北不及其半,奉命巡方之外,一人管道篆数颗。又有公出,至大朝会侍班,借诸幕僚、经历、都事、照磨之类以充数,豸班寥寥,殊失全盛之体。若南中止三四员,又有上下巡江屯仓诸差,其巡视五城,遂借刑部诸曹郎代摄,此岂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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