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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腹。时盛暑跨马,韩体素肥硕,到彼已中暍不能语,舁归即捐馆。韩诸子欲以其事讼之朝,有力劝者而止。詹寻擢少司寇,亦以弹章归。二公同为先朝谏臣,以重名出山,而建竖乃尔,非直于榼而佞于朝也。日暮途远,又有瓦注金注之别也。

【三御史争寿宫】万历初年,吴门柄政,用礼乡徐学谟议,定寿宫于大峪山,其时即有形家谓其非吉地。适御史江东之、李植、羊可立,以追论江陵、冯榼得上眷,骤拜卿寺,因讼大峪所定穴下有石,引通政参议梁子琦等言为证。时吴门亦无成心,特以学谟新缔姻好,虑累及主议者,遂力主徐说。上亦惑于两造,致两动銮舆亲阅。又太仓新参亦至。共排三御史,遂皆谪去。初上之出也,吏科齐世臣夜读《雪心赋》,以备与子琦等面质,且抗疏保大峪山之吉。又御史柯挺跽上前厉声云:“若大峪穴下有石,臣敢以身当之。”时班行中多憎二君之谄也,目齐为保山给事,柯为石敢当御史。

【张寰应工部】戊申年考选诸公,留滞阙下者三年矣。忽得旨授官,中外欢呼。新入言路者争起建白,而浙人喻养初(安性)者授吏科给事,抗疏弹司礼掌印大榼卢受。有营缮郎中张寰应(嘉言)者,忽起击喻,谓其弹治中官,实党附山阴首揆。旨虽不下,而喻旋以年例,出为广东佥事矣。喻疏是非且不必言,独以数年待命,一朝得请之言官,论一用事中贵,亦可以悚动中外。而旁观之曹郎,反纠给事以快宦寺,是何肺肠?后辛亥京察,张以不谨罢归。秦灵虚(奎聚)比部,疏救七人,张亦预焉。张官评不及知,然此举则太出格矣。

【言官一言之失】台省以白简为职,然有百疏不嫌其渎而

片语失当,遂为终身累者。如予所目睹,则今上辛巳,兵科给事费尚伊,论南吏部尚书赵锦,谓久历仕途,无一善状。江陵公其阁师,又同楚人也,或疑有所授意。江陵闻之怒,谓小子敢妄诋名夙,立出为佥事。丁亥大计又谪,至今未出。赵为先朝直臣,几死杖下,其时清望满朝端,费新以庶常授官,偶误听,无成心也。乙酉御史傅光宅,论新任兵部尚书王遴,时值上阅寿宫,内臣索马过多,王不应,限之。傅疏之上,人谓承望内官,然傅入台亦仅一月耳。王为郎时,杨忠愍就法后,以爱女妻其孤,天下高之,傅疏遂见訾于世矣。戊子则户科给事陈尚象,论礼部尚书沈鲤,谓其挟持二心,故稽册储。沈因力请去位。沈方负相望,词林后辈有忌其碍手,捏造此谤,陈不察而形之弹章。时论大哗,陈亦以病乞归,虽再出而公评摈之。

己丑则吏科给事李春开,纠吏部郎赵南星建白,谓其乱政当斥,实其垣长所嗾也。一时名流如少师王汝训辈聚攻之,迄不能留,壬辰以外察原任去官。四君者甫入台垣,识力未定,举事偶谬,望实顿轻,真实可惜。其他占风望气,詈夷为跖,自弃名教者,固不可胜数矣。

【禁嫖赌饮酒】京师五方所聚,群饮及博徒浪子,理亦宜禁。但有可笑事,如正统间,顺天大兴知县马通所建白者,真令人绝倒。谓京城有号风流汉子者,专以嫖赌致钱,充花酒费。

宜令娼妓家,不得有双陆、骨牌、纸牌、骰子。道上有醉卧者,令火夫举置铺内,俟其醒而枷之。章下法司议,赌博者运粮口外,但枷示醉人非旧典,不可行。上允之。夫醉人囊三木固为非法,若挟邪之博具,决不能禁,亦不必禁。赤县神君所见乃尔,欲其肃清辇毂,不亦难乎?

近年丙戌丁亥间,巡城御史杨四知者,出榜禁杀牛,引太祖所定充军律,悬赏购人告发。时九门回回人号满刺者,专以杀牛为业,皆束手无生计。遂群聚四知之门,俟其出,剚刃焉。

四知惴甚,命收其榜,逾月始敢视事。

○京职

【通政司官】通政为大九卿之一,然两参议以读本为职,皆选仪貌整而声音洪者。其选时以大榼同大臣莅之,跪一香案前,震喉疾呼。问亦有不中选者。且一转参议,须满三考始一迁,俱在本衙门。即加至尚书,亦无出局者。以故有志者俱不屑就,或郎署为堂官所开送,多宛转避之,至有堂属相诟詈者。

往时有倪光荐由琐垣选入,迹官工部尚书,领司事司空朝班,例居都察院之前。时吾乡赵麟阳(锦)为左都御史,恚不肯出,云:“我不能尾讴儿之后。”政府为请改加兵部尚书领西台,赵始视事。

按六部有子部,都察院有十三道,大理有左右寺丞,惟通政无属。闻之前辈博洽者,如临朐冯宗伯、交何余宗伯辈云:“六科乃通政司属官,以承内旨封驳,故列署于内府,以后事权渐重,仅有文移往还,其文犹用呈字。”今则判然不相关涉矣。都给事在国初仅正八品,左右从八,散乃正九品耳。

相传通参选中后,例于莅选大榼投刺称门生,其说旧矣。

今上初年,言官举以入疏,以为仕绅耻陋之证,时银台之长为倪光荐,加秩已高,力辨其无是事。倪入通政已久,莫知其有

无也。

【章奏异名】今本章名色,为公事则曰题本,为他事则曰奏本。收本之处,在内则曰会极门,在外则为通政司。凡投通政者不尽得上闻,其或事体窒碍,或情节矫诬者,一切驳回,但存案备照。以故近年棍徒以开矿抽税请者,必借托一在京武弁为疏首,竟于会极门上疏,则非封驳之司不得问矣。此最为弊薮,而无如之何。前此正德朝逆瑾时,则有白红二本,入御前者名白本,送瑾所者曰红本,盖以纸色分别,逼上无君乃至此。世宗晚年,西宫奉道,凡内外朝臣封事,直达大内者,名为前朝本;他方士辈进药饵进秘法,以及斋醮诸鄙亵事,皆不复经由士人之手,竟从宦寺宫人传至御前。以其西苑出入,名为后朝本。此直至隆庆初年始绝云。

今各本章曾经主上御笔批原者亦名红本,以别于留中不下者。

【门下省】唐宋三省之制,本朝不复行,然其职掌自在。

如中书省为政本,则阁臣操其大柄,而仍留舍人之名,但降四品为七品,以司诰敕之事。尚书省虽不设令与仆射,而列曹如故,但升三品为二品,而事寄较重,以分中书之权。若通政司则全是门下省,其长官,有使,有左右通政,左右参议,即侍中,与散骑常侍、谏议大夫之职。其属给事中四人,今特分六科,增至五十员,以封驳兼补阙拾遗之责,视前代独加重焉。

但六科今自为内府清华之选,不复肯属通政,而左右参议又以读本故,必繇遴选而授,班行厌薄之不肯就,鸾台重地,迹轻已非一日。窃谓鸿胪既司引奏,吐纳殿廷,何不即以读本属之。

或以章奏非其攸司,则以鸿胪堂官久次者改充,庶彼既乐就,而清流无避事之嫌,似亦可行。

【见朝辞朝】故事以公事到京者,至则陛见,去则陛辞,传之邸报,书曰见朝辞朝,其来久矣。壬子年有河南人安世凤者,登癸未进士,官郎署,谪府判,以察典罢归,其人素为士林不齿。居乡尤多秽迹,偶与同里缙绅不咸,遂胪其阴事至都讦之,其实皆诬也。通政司知其仇口不为上,因欲击登闻。有与相识者劝止之,始归。其入京则赴鸿胪寺报名,称原任主事某,公务到见朝。行则曰公务毕辞朝。抄传四方,竟不晓所谓公务者何务也。言路亦若,罔闻,无一言纠及之,亦异矣!

是年有江南巡抚徐检吾(民式)以苏松缙绅田产过多,定役与齐民等,故相申少师亦佥白粮解户数名,惟常镇以理学之乡,优免如故事。徐乃申庚榜门人也。申恚不能堪,欲身自著役北上。或问:“公果行,上必怪问,旧弼何以出山?”申答曰:“我竟报名,云原任大学士某人,解粮到见朝,又安能难我?”此一时愤激之言,而其子冏卿孝廉辈亦劝止之,终不成行。然其事可笑,几与中州公务作对矣。

【小九卿】本朝以六部都、通、大为大九卿,不必言矣。

但小九卿其说不一,或云太常、京尹、光禄、太仆、詹事、国子、翰林、而益以左右春坊,是为小九列衙门;或云詹事春坊为东宫官属,不宜班之大廷,当以尚宝、鸿胪、钦天足之;或云鸿胪仅司传宣,非复汉晋大鸿胪之职,钦天仅掌占候,亦非秦汉太史令之职,且皆杂流世业所窟穴,祗可与太医院上林苑等耳。众说纷纷,莫有定论。即有公事会议,奉旨有大小九卿

公同之谕,亦竟不知何属也。近问之侍从诸公,则以太常、詹事、京尹、光禄、太仆、鸿胪、国子、翰林、尚宝,定为小九卿,不知始自何时?

大理为九棘之一,詹事虽词臣,华贯终不得比,向来居大廷尉之次。自申吴门为詹长,竟于朝班立大理卿之上。自是遂为故事,然二官皆正三品也。又翰林侍读虽六品,亦班光禄少卿五品之上。吾乡沈继山(思孝)以建言起是官遂超侍读而上之,时有两侍读为刘复斋(元震)、刘和宇(虞夔)不敢与争。

他人继之,则如故矣,此以强弱致异同,非成规也,【周宁宇少卿】辛未进士周宁宇(应中),浙之会稽人,幼孤贫,客京师为针工,以其暇为举子业辄工,得以顺天籍补诸生,连登辛未甲榜。筮仕元氏令有声,调繁真定县,俸满将擢去。时富平孙太宰新起田间,受知江陵相公,从废籍骤转中丞,抚真定等府,周所治邑,正其驻节地。周故强项,屡以事忤孙,孙迹不能平,抚其过入丁丑外计备察疏中,且胪列赃私以万计。上虽冲圣,留意民生,览疏大怒,遽欲逮治,赖江陵力救得止,仅以计典不及,调楚之崇阳。孙恚甚,又中之楚按,楚抚计下考劣,升崇府审理。江陵公痛惜之,复于庚辰外计中议调,得补故官,又以他事罣误去。今上辛卯壬辰间,荐章满公车,起为河间府同知,升山西佥事。又坐事被调,慰荐者又推毂之,且云为江陵故相所仇,以无罪屡废。周起而力辨云:“臣为张居正门生,素称相知,且受其洗拔,何尝有隙?臣死不敢诬地下。”时赵南渚(世卿)为大理卿,亦其同年也,因盛称之于公卿间,谓其不肯昧心趋时,即此一事,不忝古人。

因起故官于湖广,入为光禄少卿,侵寻开府矣。丁未考察,楚

中按臣,复以以字据写本补,白简污之,竟以原官调用,时赵南诸为大司徒,负重望,方为西北诸君子所侧目,且恐浙人柄用,以故决意去之。又逾年己酉,则富平再出秉铨,凡为所摈者,世方指为跖蹻,无一人敢齿及之矣。周在林下,至今健饭如少年,家无一廛,敝衣徒步,其清白东南所无也。闻其治剧更优,恨不竟其用。余尝闻顾泾阳吏部称周不容口,惜顾尚家食,不得明其事于朝云。

周以丁丑劣升王官,赵以庚辰疏讥时事,亦转楚府长史,此则政府旨也。两公受抑时,张相当国,故持论者,并周事亦坐江陵。后来赵骤起至八座,而周以银青老,盖亦有数。赵同时又有王麟泉(用汲),亦以郎署疏忤江陵罢归,起官至南司寇得请,其清操与周赵埒,而干济逊之,近殁于家得上谥恭质。

赵亦新逝,未闻有议易名者,盖时局所憎也。

周家居十年矣,其辛未同年,尚有吴文台(捴谦)者,癸未年已为知府,凡降三次,至丙辰又以参议降处,闻今将谒补,则年过八旬久矣。又冯文所(时可),辛巳年已为贵州督学副使,屡起屡踬,丙辰亦大计镌级,今补贵州参议以去,虽年仅七旬,然去旧游之地,已将四十年,反以贬秩再至,几于令威归来,有城郭人民之感。盖才抱未展,不能抑郁邱园,未必宦味之浓也。

【中书行人】中书行人二官,为进士筮仕所拜,有台琐之望,最为清秩。今人并称中行,其实迥异。太祖既革中书省,自揽太阿,而以省中诸节目寄之舍人,故称科,而无堂官,且衙门仍在内府。后事权尽归内阁,特虚有凤池之名。然吴中李

应祯,以乡举选入文华殿者,尚与给事中争班次。而杨文襄(一清)集中,每称予在西掖典外制时,与某翰林同官云云。二事俱在成化初年,其后为一品大臣荫叙之官,始渐轻矣。至行人司不过礼部一末属耳,国初设无定员,尚未入流,最后始升正八品,始限员数,因有非科甲不选,非王命不行之语,其贵之如此。然衙门孤孑,而堂下有井甚甘,以近闤阓中,汲者无虚刻,署中更无隶人可供役使者。有一文士作一告示谑之云:“示仰邻居担水妇人,不许擅登公座上缠足;如违,本官亲咬三口。”至今传以为笑。故事出使还者,例纳书一部,以故京师蓄书,自文渊阁之外,即推行人司,与刑部提牢厅,今为盗者、借者日月侵寻,皆不足观矣。任子中书与进士并列,其视科篆亦视资叙,此为僚友不必言。若两房办事者,则杂乙科明经胄监。两殿供事者,又皆赀郎与儒士效劳。而武英殿又有大榼提督考艺定高下,见则叩头,尤为猥下。然皆中书科带衔带俸,亦称掌印者为印君,清流辈贱之。每出差则特写进士中书科以自别,而诸纳级与白身者,以两殿在禁中,反呼甲科为外中书。亦可哂矣。

【京官肩舆】故事,在京三品大臣始得坐轿,以故光禄太仆卿之升佥都御史,虽甚雄剧,然以从三转正四,故有“抬轿谢恩,骑马到任”之语。万历初年,承世庙末年朝仪久旷之后,四品卿寺皆乘围轿,其下则两人小舆,相沿已久。江陵当国数年,复修旧制,以至留都亦奉行惟谨。夷陵王少宰(篆),江陵腹心也,时以佥都领操江,亦改而跨马。然其子监生王之鼎者,方卒业南雍。以儒巾缝掖策马出入,遇六曹卿贰俱不之避,而卿贰欲得乃翁欢心,各与扬鞭举手,以讲敌礼,则怪甚矣!

比年,上深居不视朝,辇下肩舆纷纭载道,恐当复如初元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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