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不相熟的人来说俗话讲得好，宴无好宴，饭无好饭，这顿饭虽然不至于是什么鸿门宴，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友好的接风酒。虽然知道这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但柳城的反应着实吓了张演一跳：这还没说话呢就开溜？可惜了这一桌好饭菜啊。
县令黄淮显然也没有意料到这样的结果，这使得他面色难看了起来，剩下的准备好的说辞一时也排不上用场了，立在原地。不过在柳城抬腿欲走之际，一声暴喝已经从身后传来：“站住。”
说话的是自进来后一直立在原地的县丞。柳城转过身来，盯着县丞。县丞倒是不急不忙，缓缓开口道：“先生这可就不对了吧。我家大人好意邀请，礼数周到。自先生进来之后，我家大人执礼甚恭，况且以在下观之，先生与我家大人恐非旧识，怕只是第一次相见罢？却不知何处冒犯先生？再说先生乃是行商，讲究与人为善。既然经过我黄沙县城，就这样拂袖而去，传将出去，岂不是会让别人说我黄沙县仗势欺人？这以后的商旅，谁还敢到我们这里来？先生您说是吧？出门在外，对个朋友对条路，总是好的。即为行商，就该知道规矩，就算是江湖中人，总不能不讲规矩吧？还请先生三思。”
县丞说完，略施一礼，便又退后站在原位，再不言语，仿佛自己从未离开原地也未开口说过任何话似的。
柳城静静地听县丞说完，看了一眼县令。县令微微一笑，道：“当然，我能理解先生。站在你的角度，我想必也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事出反常，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县令哈哈一笑，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柳城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菜，道：“这柳某人可担当不起。我是行商走江湖的，惹不起你们官府中人。黄大人为官一方，日理万机，想必不会对我这小角色有丝毫的兴趣。何况我该交的税该买的路该有的手续都是妥当的，实在是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无功不受禄，这不花钱的饭吃着实在不不踏实。”
“哎，柳先生此言差矣。这里是后衙，在这里没有什么官与民，你我都是作为朋友，随意即可。你看是不是坐下来，这饭菜都凉了。”黄淮倒是不介意刚刚柳城的举动。
柳城道：“虽然我是被带过来的，但我想，让县丞来找我就为了吃顿饭，这样的手笔未免太大了些。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黄大人认为柳某有哪些做得不对的，或者有什么需要柳某做的，还请但讲无妨。否则明天一早我们就要离去，倒是会辜负大人的一番美意了。”
张演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低着头也不插话。自从来到这黄沙县城，从进城起所碰到的事情就处处都透着诡异。柳城居然会讲出这样官方的话来，却是反常。不过这样的的反常张演在意外之余倒是饶有兴趣，毕竟这柳总镖头的另外一面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不过这黄沙县令到底是什么意思？黄沙县并不大，甚至比不上大楚京外的一个镇。黄淮作为一县之主，和柳城这个所谓的商队头头吃饭谈生意实属正常，张演在看到县丞之后就猜到了这幕后之人是谁。但是看现在这情形，倒也不像是谈生意的样子，更像是两国谈判。张演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这县令在极力的掩饰着什么，柳城这只老狐狸以退为进，肯定有企图。
不过这和他现在没关系。
张演关心的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吗？
“咳、咳。”张演成功的将准备说话的黄沙县令打断，抬起头道：“黄大人，这饭看样子是吃不成了。车队还有很多琐碎事情等着处理，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当然，您盛意拳拳，我们就心领了，他日有缘再见吧。”
黄淮仿佛才看到现场还有一个人，打量了张演几眼，似乎没有什么印象。回过头向县丞投去询问的目光。县丞摇摇头，开口说道：“既然柳先生有事在身，那我们也就不好多加挽留了。不过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多个朋友多条路啊。这最近附近不太平，上路之时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
柳城拱拱手，道：“多谢大人好意提醒，告辞。”说罢和张演迈步而去。
柳城张演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黄淮的脸色已经涨得紫红。“啪”的一声，黄淮的左手狠狠拍在檀木摆放着酒菜的圆桌上。
“不识抬举，真是不识抬举。我黄淮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大人息怒啊。”县丞给黄淮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道：“这两人都不简单。那个姓柳的虽然是行商打扮，身上却流露出江湖人士的气息，而且武艺在身，只强不弱。那个少年我却有些看不透。”
“那少年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请他过来？”黄淮对张演的出现还是有些好奇，不过他知道这县丞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理由，而且每回都证明他看准的人都不会错。对于县丞的眼光，黄淮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知道，但是这少年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觉得他很危险。”县丞眼睛微眯，说道。
“很危险？那就是留不得了。”黄淮轻轻说道，眼中闪过寒光。黄淮是个胖子，脸圆肚肥，眼睛有点小，很有当官的富态感觉，微微眯上的时候眼睛就合成了一条缝。
“我知道，我尽快去安排。那就先下去了。”县丞躬身告辞道。
“不急，先吃点儿吧。来人，把菜热一热。”
柳城和张演走出县衙，打发了送他们出来的衙役之后一起并步行在街上。此时天色已黑，黄沙县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
“这黄淮是一个令人头疼的角色，这些年在黄沙县简直就是皇帝一般的存在啊。这附近的人，恐怕没少被他祸害。你别看他一副笑眯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柳城走了一段，看看周围没人，对张演说道。
“嗯，柳叔，我知道。我只是很奇怪，他这样做难道不怕引起众怒？”张演道：“倒是那个县丞，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认识我。”
“怎么可能，不要胡思乱想了。他今天请你，估计是觉得你可能是我子侄，想要通过你来和我套近乎罢了。”柳城淡笑道。
“柳叔，这黄淮你是不是认识啊？”张演对柳城的今天反应也别好奇。
“黄淮是戎国的国亲，家族很有实力。黄淮本来平步青云，后来得罪了家族大佬，被下放到了这里。这些年黄淮暗自经营自己的势力，而他的对头也出了事，怕是不久黄淮就能回到国都了。那个县丞是个高手，想来是他的心腹了。”柳城道：“今天拒绝酒席，是怕惹上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江湖中人，这种事情还是能免则免。”
“柳叔，说句您不爱听的，恐怕这种麻烦您不想惹都不行。我想他们应该会有动作的。”张演道：“黄淮看上去可不像一个大度的人。”
“这些年得罪黄淮的人，都已经消失了。”柳城淡淡道：“不过，如果麻烦来了，你怎么解决？”
张演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柳城拍拍张演肩膀，向客栈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