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又看了看其他年龄更小的成员,他们都默默对视着,因为在这样重要的会议中,他们是没有发言权,只有附议权的。
柱子起身大手一挥,示意“行动”。
这个时候吴梅靠过来,小声说:“我也同意的,柱子,你要小心啊!没有弄到不要紧,你要注意危险!”
柱子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理她,走到树那边的墙头,示意大头和铁子过来搭人梯,大头人高马大,仅仅6岁,就已经长的像个10岁的小胖墩了,自然在最下面,铁子虽然身材瘦弱,好在身手敏捷,虽然不能长时间托举,但只要巧劲一推,事半功倍,三个人通过这种方式克服身高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打从会走路开始,三个人就聚在一起使坏,偷厨房橱柜上的好吃的,偷果园里大树上的苹果啊梨啊什么的,可以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所以也渐渐成为这一代孩子中的领导,比较有气场的柱子成为了孩子头,毕竟他老爸的老爸很有资历,他老爸又很有能力,他也很有魄力,很会罩场子,什么危险事情他都身先士卒,什么黑锅烂锅他也首当其冲,自然而然,拥有了绝对的领导地位。
大头双手撑墙,双腿张开,铁子轻而易举地从大腿爬上去站在大头的背上,柱子也紧随而上,在铁子背上一踩,往上一窜,就上了墙头,下面刚断奶的小孩,马上高兴地拍手,柱子皱眉,马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在上面看了看与大树的实际距离。
这棵树很老,应该说这种老院的树都可以追溯到民国甚至更早的时期,是作为镇宅兴族的象征,当然新****解放不讲究迷信玄说,但是院子里有棵果树,是这些祖父辈都是农民的革命者们不排斥的,于是就让这棵果树在新中国的泥土中茁壮成长。
柱子小心翼翼地沿着墙面走,用双手保持着平衡,来到墙与树最近的位置,停了停,紧接着在墙头一跃,霎时间,下面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到柱子安然地抱着成年人大腿粗的树枝,又都松了口气。
铁子象征性地在额头抹了一把,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对着柱子哀叹道:“真他妈比我自己上去还揪心!”
柱子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上了树,就像脱离了五指山的孙猴,三两下窜到了树的那头,正对着阳台的方向,在树上试探着站了起来,保持好平衡后,冲着阳台一跳,整个人就像个壁虎一样趴在了阳台的边角上,没有停歇,麻利地双脚在墙壁上一蹬,就撑在了阳台上,观察了一下地形,看见阳台只有一副摇椅,并没有其他人,就跳了下去。
柱子在阳台看了看,看到还有三两箱冲天烟花放在藤椅的旁边,大乐,当时就扑过去抱住了箱子,用绑在脖子里的钥匙,划开了包装纸,便站在藤椅上对着下面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到这个方向来接,跳下椅子,挑出一根,将烟花一头伸出阳台,然后一推,烟花就掉了下去,然后他又跳上椅子,看看烟花掉下去,有没有摔坏,看见下面捡到的大头冲他伸了伸拇指,放心地跳下椅子,又抱起一根。
“你是谁?”身后响起了一个脆脆的声音。
柱子一愣,脑子里电光火石,要是被发现了,就先让他们撤退,销毁证据,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只说到这里来玩玩,没有同谋没有预谋,罪名就小了很多,想好了退路,他转过身,看见一个黑头黑脸短发的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孩牵着一个穿着尿片的小孩子,顿时松了口气,在整个大院,就说一些愣头愣脑的新兵头子,他都没有放在眼里,更不要说这个身材瘦弱的孩子了。
“我干嘛要告诉你啊?你怎么不先说说你是谁?”
那男孩没有回答,也没有再问柱子站在烟花盒边干什么,只是走到阳台的另一边,从身后的口袋中拿出两根烟火棒,用火柴点燃,一边一根交给了坐在脚边的小孩,小孩马上依依呀呀地表示高兴,口水也顺势流下,滴在胸前的围脖上,男孩又细心地掏出随身的帕子给他擦,然后从后面抱起了孩子,吊着他的双臂,可以让他挥舞着烟火棒随处走。
柱子看到一紫一黄的烟火棒,顿时眼睛就放出了狼光,要说大型烟花目标太大,平常不能玩,吓唬女孩子的炮仗随处可以买到,难得的就是这种颜色多样的烟火棒,是最稀罕的物事。
“把那些剩下的给我!”柱子霸道地要求。
男孩没有理柱子,甚至看都没有看他,只管尿鞑子高不高兴。
柱子登时就恼了,纵观整个大队,上到他爷爷辈将军,下到刚断奶的孩子,还没有哪个狗胆大的敢无视他的话,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柱子上去就从后面将比他高的男孩推到了,男孩似乎没有料到这人这么粗鲁,爬起来赶紧看了看跌坐在地上的孩子,看看他手中的烟火有没有戳到他,见孩子无恙也没有哭,马上回头瞪着柱子,柱子这个时候已经捡起了男孩身后的烟火棒袋子,准备往下扔了。
在他的印象中,只要对别人稍加颜色,那人就不敢违抗他了,其实,他并不知道,懂点事的不过是给他爷爷和老爸的面子,不懂事的仅仅只是畏惧他身边跟着一个重量级的大头,柱子打起架来也确实有点拼命三郎的架势,不过,这点战斗力在长期在乡间的男孩来说,就有点小儿科了。
男孩上去不二话,直接揪住柱子身后的衣服边,一个大力拖甩,柱子就在向心力的作用下,以一个他没有经历过的线速度被扔了出去,直接趴在了阳台靠门的位子,头狠狠地在门上撞了一下,袋子倒是还在手上,只是里面的东西全部掉了出来,散落在地上。
柱子晕头晕脑地爬起来,显然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等他终于醒过神,摸了摸头上隆起的大包,再看了看空无一物的袋子,火冒三丈了。
男孩没有理他伤的如何,自顾自地捡起地上的烟火棒,点燃后交给呀呀乱叫的弟弟。
柱子再次受到打击,何曾见过这么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对手,他蹲了下去,两腿一弹,就想以一个蛤蟆气功第九式一招胜敌,岂料扑过去的时候倒是勇猛,却被已经防备他的男孩轻松一个闪身,就成一个狗啃泥的姿势趴在地上,柱子爬起来,再接再厉,这回不再搞什么华丽的招式了,冲着男孩就奔过去,扭住对方的衣服,就开始原始摔跤。
男孩没有多余的动作,顺势抓着柱子的手反将他推出几米远,如是三次,柱子不但没伤到对方,自己倒是几处挂彩,于是恼羞成怒,终于也不再计较男子汉的光明正大,又一次扑上去,在男孩抓住自己手的瞬间,一口要在男孩的手上,男孩吃痛,松了手,柱子看见机会来了,就用尽吃奶的力气,将男孩狠狠地按倒在地,刚准备出拳,一个锐利的声音喊道。
“住手!”
柱子抬头一看,巧了,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爷爷和李家爷爷,李家爷爷惊愕地张着眼睛,而自家爷爷则表情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头一次对自己这个长孙露出这样严厉的样子。
“你小子,平时无法无天,也就算了,居然猖狂到这里来了,认不清这里是什么地方么?不是我们家后院,可以任你胡闹,赶快给我下来,伤到老李家宝贝,你也就没有好日子可过了!”
“是他……”柱子企图辩解,一想到是自己偷东西在先,打人在中,而且打不过人咬人在后,也觉得不怎么光彩,就不开口了。
“呵呵呵呵!小孩子打打闹闹,正常正常!”李家爷爷呵呵笑着,缓解尴尬,充当和事老,他走过去,扶起地上的小孙女,有些疑惑地看着整齐的孙女和形容邋遢的江军柱,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到,看来孙女也没有完全吃亏啊!好样的!不过面上什么都没显。
老江头过去一把将军柱拉到自己身前,狠狠地拍了几下柱子的屁股,嘴里批评道:“你成天惹是生非,我都可以不管,甚至你爸打你,我还给你说好话,没想到你这次居然欺负到你爷爷头上来了,还是我老战友的孙女,你说说,你欺负个女孩子,有出息么?”
柱子愕然地看着黑头黑脸的对手,想不出来这样的人居然是一个女人,不,一个女孩,然后他想到刚刚毫不惭愧地跟一个女孩子抢东西,跟一个女孩子打架,甚至还咬了她一口,柱子的脸登时红如艳阳,再也说不出话。
“你小子知错了吧!看你以后还这么蹦跶,快,跟人家小姑娘李君苇道歉!”
柱子藏在老江头身后,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出来见人,也不肯开口。
老江头一改平常的和颜悦色,将柱子扯出来,推到李君苇跟前,厉声喝道:“快道歉!”
柱子红着脸,想到自己欺负一个女孩子,确实有违大侠风范,刚要开口。
“不用了,江爷爷,他没打过我,不需要道歉,不过,他要抢我弟弟的东西,就比须跟我弟弟道歉。”
柱子一听,内伤吐血,几句话,不但将自己形容的连女人都打不过,还变本加厉地成为了一个欺负幼龄儿童的恶霸。
老江头一听,头上青筋直冒。
“好啊,感情你还在我老战友的地头抢别人东西,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从明天开始,让你爸爸给你和你一起的那几个皮猴子训练,现在,马上跟李壮壮道歉。”
柱子的脸由红变青,跟一个女人道歉已经是他的极限,现在居然要当众跟你一个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奶娃道歉,颜面何存啊!柱子扭着头,拒不认错。
“好了!好了!小孩子嘛!就是图个新鲜,没啥,没啥,老江,今儿是我一家团聚的日子,就别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算了,算了。”
老江头勉强笑了一下,语气转温,说道:“对不住啊!老李,这小子,就是欠管教!原本还想着日子好过了,委屈了儿子,不能再委屈孙子,哪晓得这混小子……哎!还是你家李君苇啊!这么小,就懂得照顾母亲,照顾弟弟,看来是我把孙子宠的不成样子,惭愧,惭愧!”
“咱们俩,还说这些,孙子们的事,留着给他们父母操心吧,我们就不要操心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剩下的时间留给你们一家团圆!”
“走好,改天再单独约见一下老战友,一起乐呵乐呵!”
老江头带着亲卫兵往门口走,回头看柱子还杵在原地,冷冷道:“还不走?”
柱子不服气地看了一眼自家爷爷,跟了上去,快走出阳台的时候,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君苇,无声地宣言:“我记着你了,给我小心点!”
李君苇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他,只是默默地去捡地上的烟火棒,老李抱起在一边自个儿玩的开心的小孙子,笑的合不拢嘴。
“走,小壮壮,跟爷爷下去吃饭饭,长壮壮!”
另一边,出了李家院子,柱子就看到潜伏在一边墙角的大头等人。
墙边几个人都只露出了脑袋看着柱子,铁子拿出了一个烟火,用眼神询问柱子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放,柱子紧皱眉头,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不要轻举妄动,铁子几人收到旨意,刚要撤退,就听老江头带着怒气的声音。
“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干了坏事,不敢见人么?”一边转头看向墙边。
铁子几人看已经无所遁形,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老江头看到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更生气,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不让儿子对孙子过于苛责真是错了,把孙子宠的不像话,居然明目张胆地到别人家偷东西,跟主人打架,还死不悔改,这样下去,迟早会成为社会的祸害。
老江头跟勤务兵说了几句话,然后勤务兵走了,柱子几个人知道要大祸临头了,都忐忑地跟着老江回到了江家,果不其然,他们各自的父亲或母亲都已经等在那里了,大头和铁子的父亲冲老江头行了军礼,没有多话,就带着自己闯祸的儿子回去了,吴梅的母亲比较斯文,还跟柱子的母亲客气了几句,也带着吴梅回去了,其他一些的更小的孩子不过是从犯,就宽大处理,被几个警卫送回去,等待柱子就是三堂会审了。
江团长江正气一脸怒气,拿出教训这小子一贯的威严,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见着旁边的老江头没有阻拦,教训儿子更有恃无恐,“你小子,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晚上在家,你偏偏要给我跑出去,上哪不好啊?你偏偏要到李家,还是去偷东西,我都替你丢人!”
“那不是偷,他们烟花放了一整晚了,我们借点出来玩有什么不对?大不了将来等我有了钱,再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们不就行了!”
“好啊,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几天没教训你,你就不直到你姓什么了是吧?偷东西还理直气壮,你个老子的,没有王法了?”
柱子梗着脖子,没有吱声,因为他知道,正在气头上的老子是不需要别人的回应的,一切的回应会被认为是狡辩,一切的狡辩又会更加激发他的怒气。
江团长见儿子没有一丝一毫屈服的意思,怒火上涌,气的走过来走过去,边看看有什么教训人的趁手的工具。
“行了,别在这一个劲责骂了,这孩子成了这样,首先是你这个当父亲的,教子不严,也没有做好一个榜样,其次,我也必须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盲目地阻止你打孩子,看来老人说的棍棒底下出孝子,还是有一定根据的,今天这顿打,就先给他记下,我看你好好调教一下他们这帮皮小子,下次再犯,就一次性清帐。”江老爷子威严地发话了,江团长也没有什么异议,柱子小盆友更不敢有什么非议,“今天我也累了,先去休息了。”
江团长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儿子,真是越看越不对劲,自己儿子居然去偷东西?还是去偷老李家的东西,他家东西有什么好的?真是没出息,今后在李脱靶面前,我面子往哪放?